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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汉大丈夫听了这话,岂不窝火?所以他刻意要在妻子面前摆出些尊贵体面。但张氏也不是个面团儿,受了委屈就往娘家跑, 他一开始还顶着老丈人的压力去接, 可最后那次实在生气了,就没有去接,结果张氏自己回来, 路上就失踪了。
    他也一度很着急,张家还派人来要他偿命,忙里忙外寻了大半年都没找到,大家就猜测她是遇到了牙花子, 或者遭了虎狼的毒口。陈子良一开始心头还是难过的,但经不住张家三番五次上门闹,那点愧疚也淡了,再加上老母要侍奉,自己也还有前程要奔,便决定揭过这一页,开始人生的新篇章。
    他对荣平是认真的……他长这么大了,从未遇到过这样端庄聪慧博文多识的姑娘。能歌能诗,博古通今,看星月能开天盘,集兰英而成佳肴,朴素单调的生活被她过的有声有色,有情有趣。这是陈子良从未接触过却一直幻想的世界。
    高贵,优雅,精妙,从容。这是个平凡人踮着脚尖往上爬,做梦都不敢攀扯的女人。
    他推测过荣平可能身世不妥,但终究还是经不住诱惑。麻烦什么的,都是以后的事,眼前这点香喷喷软乎乎的甜头,真的太想尝一尝。
    不是自夸,他陈子良也算十里八乡出名的俊秀,不然当初张氏也不会那么爽快的嫁给他。三媒六证一走,订婚告成,马上就能新婚了。他顿时又对生活充满了希望,梅开二度比头婚还高兴。
    结果,就在这时候,张秀娥又回来了。
    晴天霹雳!
    陈子良不能说不意外,但心里还是一阵轻松,毕竟长久以来张家都把这条人命按到他身上,他心理包袱也很大。当初是吵架吵很了,气得慌,但他并没有想让张秀娥去死。
    可接下来的事却棘手了……
    张秀娥回来了,那荣平怎么办,他的新生活怎么办?
    张秀娥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这次回来更是厉害,一听说他有二心,就闹了个天翻地覆,口口声声骂他负心汉,让他别做美梦。
    陈子良自负是个斯文人,却也气得想要动手。结果巴掌都没举起来呢,张秀娥就举着剪子递到他手里,让他干脆捅死她,自己再去当新郎。
    他还真是无计可施,一连几日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陈母从里屋走出来,看到他又在太阳下愣愣的出神儿,忙叫他进来:“吃饭了没有,我给你煮了碗面。”
    陈子良低头一看,是肉沫子面,就放下了筷子:“这是张秀娥送来的吧。我们家平常日子,哪里会割肉?”
    陈母点了点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打算这样跟秀娥怄气下去?日子总要过,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你看,秀娥难得服个软,你就干脆借坡下驴算了。”
    白面精细,红肉嫩香,这是村里多少人羡慕的食物了,陈子良却觉得索然无味。他往母亲身后一瞧,却发现屋角落还放着一筐鸡蛋,几匹绸缎,顿时一阵头痛。他母亲是爱护他,但愚弱妇人没什么见识,颇有些见钱眼开,前两天还夸荣平好呢,这一见张秀娥的东西,立即就变了心意。
    他正色道:“母亲,你可知道对我来讲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吗?是那两颗鸡蛋一块布料?不是,是书。科举考试并不是你勤快就能考上的,它很多时候拼的都是资源,你把《论语》《孟子》背个滚瓜烂熟,那只是最基本的,什么五经新义,什么中庸注较,才是科举最实用的工具书,比市面印制的解惑释疑文章还要珍贵的多。因为这些书都是家学渊源的书香门第才有的,而且一旦有了就捂着不松开,一般人根本看不到。所以世家大族的孩子考科举比我们小门小户的容易的多。现在,荣平就有这些书!”
    陈母自然不懂这些关卡,但见儿子义正词严的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怎么办,要不你干脆让荣平做妾?”
    陈子良脸色一变,腾身而起:“母亲,你这说的什么话。荣平那样高雅尊贵的女子,你怎么能侮辱她?”
    一语既出,躲在屋帘子后的张秀娥瞬间变了脸色。她在荣平家里闹了一场,没得到好处,反吃了恐吓,心里也有点慌,便还想转过头来,对付陈子良。只是对付自己男人自然不能用对付荣平的法子,她送给婆母娘礼物又洗手做羹汤,摆出了想好好过日子,当个贤惠媳妇的样子。
    老婆嘛,还是原配的好。读书人又是最要脸的,她还真不信陈子良敢怎么着她。至于荣平,等她成了妾,她这个正房嫡妻有的是法子摆置她。
    结果陈子良竟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张秀娥当场就忍不住了。她掀帘而出,明亮的杏眼瞪得大大的。“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怎么还高贵上了?让她当个妾,她就该感谢我这个当姐姐的宽容大度,感谢陈家的大门愿意接纳她。”
    张秀娥看着陈子良,娇嗔的昂了昂下巴:“我也不是那种不能容人的,只要她进了陈家,规规矩矩的,我也不会缺她一口饭吃,就当打赏阿猫阿狗了。”
    她看着陈子良气极而痛的面色,心里产生一股报复性的快感。你不是爱重那个女人,把她当仙女儿吗,我偏要把她踩成脚下泥。
    “你……你太过分了!”
    张秀娥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过分的是你,我带着财物嫁给你,你不珍我重我,还去外面勾引狐媚子。没良心!
    正闹个不可开交,门外却传来狗叫,打帘子探头一看,却有一辆蓝绸小马车停在那里,一个戴花擦粉的婆子提着裙子慢慢的走了下来,正是当初为陈子良当媒证的王媒婆。看到她,陈子良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