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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节

      他各种心思转了一圈,终于勉强压下去,心道:越怕鬼就越有鬼,不怕鬼就没有鬼了。
    没有鬼没有鬼没有鬼!
    ……
    ……
    这晚,季寒川睡得很好。
    一觉到天亮,睡眠质量惊人。吕和韵自觉已经算心大——活到现在,不心大不行——可半夜好歹因为各种细微动静被惊醒数次,期间都听见旁边人呼吸平稳,一动不动。
    吕和韵心情复杂。
    他不觉得自己半夜多醒几次不好。有警觉性,才能远离危险。
    可看季寒川这样,他有多多少少有些羡慕。
    等天亮,季寒川六点半起床。他轻手轻脚,从行李箱中取出洗漱用品,去后院洗脸刷牙。
    村支书的爱人已经醒了,在厨房里忙活着准备早饭。季寒川洗漱之后,就去厨房帮忙。
    村支书爱人有些不好意思,说:“不用。都是小事。”
    季寒川看着她切冻肉的手上的冻疮,说:“姐,要不我来吧?煤气灶,我也会用。这么冷,你还是去炕上休息一下。”
    村支书爱人抿了抿嘴:“这怎么好意思。”
    季寒川说:“姐,昨天文德哥也说了,你身体不好。我们之后还要在这儿借住八九天呢,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住了。”
    村支书爱人这才被劝走。
    她离开以后,季寒川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他打开冰箱,又看了看灶台上的臊子碗,喃喃自语:“嗯,现在还是猪肉。”
    第187章 失踪
    本地民俗, 家家户户灶台上都要摆一个陶瓷碗。说是碗, 其实用“盆”来形容更恰当。不用很大, 约莫只有二十公分直径。打开盖子看, 里面是之前超好的猪肉臊子。因天冷、油脂凝结,上面一层厚厚白色猪油。
    山淮村虽穷, 可时代发展, 逢年过节,总能吃得起猪肉。再节约一点, 这一缸臊子,就足够吃很久,给每顿带上油星儿。
    季寒川看过、闻过之后, 就把碗放回去。他此前遇到过类似情况,鬼混入玩家之中, 把之前玩家的尸体下到锅里,给其他人吃。季寒川运气好, 避过去了,却有其他人中招, 被恶心得够呛。
    那以后,只要游戏场景中有厨房, 季寒川总要看一眼,未雨绸缪。
    不过前三场游戏里,季寒川没有过去记忆, 不记得这些小事。
    他此刻安心, 接着村支书爱人的动作继续准备早餐。不久之后, 村支书进来一趟,言语间都觉得季寒川太过“客气”。季寒川轻巧地接过话题,反倒向村支书问起村里的事儿。
    季寒川说:“不知道孩子们找回来了没。”
    村支书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说:“昨晚没消息,我正想着,待会儿就去村长家问问。”
    他们山淮村虽说四通八达,但从村长家到村支书家,也就昨天那条路最近。他倒是不担心两拨人错过。
    季寒川有点好奇:“文德哥,你这边没固话?”已知条件,移动电话打不出去。
    村支书“嗯”了声,“只有村委会有。原本说给村长家、我家都配上,平时做事儿,也方便一点。但我们刚开始聊这个,村里就有一些话,”说他们用村里公账谋私,讲得很不好听,“之后就算了。”
    季寒川:“唔,这样。”
    不值得意外。
    两人聊了几句,锅里泛起粥米的香味。季寒川说:“我看嫂子已经开始熬了,就没往里面加东西。我在家的时候,爱人经常给我做各种粥,味道不错……之后可以试试。”
    村支书脸上的皱纹间多了点笑,说:“你和你爱人结婚多久了?”
    季寒川笑道:“结婚没多久,”事实是国内没法领证,“不过是高中在一起的。那会儿高三,我成绩不好,按说根本上不了本科。我爱人成绩又太好了,基本是国内所有学校随便他挑,他一心一意辅导我,我们老师还特别不理解。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最后还是上了不错的学校。”
    村支书叹道:“真好。大学的时候,你们异地?”
    季寒川说:“没,我们都在海城上学,只不过学校离得有点远。平时只要有空,我们就到校外住。”
    村支书想到什么:看韩川这年纪,也就三十来岁——自己长得老,那是自己的事儿。外面的年轻人是什么样子,村支书心里有谱。
    他有点浅淡羡慕,说:“孩子是什么时候有的?”
    季寒川笑了笑,没有直面回答,说:“九岁了。小丫头长得快,一会儿就窜一截。她四五岁的样子,我记得特别清楚。”
    可不清楚吗。三个月前,宁宁还顶着张四五岁的脸,小小的个子,完全是个小萝卜头。
    村支书叹道:“我最近想着,要不要干脆让我爱人下山。一直在山上,身体也好不起来。”
    季寒川不太认真地宽慰他,说:“山上毕竟空气好、环境好。城里雾霾太多。”
    村支书不太赞同,说:“可方便啊。而且山下毕竟有暖气,暖和。”
    季寒川:“我看村长家有暖炉?”
    村支书:“还是不一样。”
    季寒川就抿着嘴笑,顺手把冻肉切好、调味儿。村支书又絮絮叨叨,和他说冻肉还是自己爱人亲手做的。这会儿倒是觉得天凉好了,否则冻不住。
    两人闲谈片刻,吕和韵跟着过来,审视地看着季寒川与村支书。
    村支书想到什么,说:“对了,村长那边……”
    季寒川笑眯眯劝他,说:“吃完饭再去吧?也不耽搁多少时间。”
    村支书踌躇,“也是。”
    几人正讲话,村支书爱人忽然过来,叫:“文德,春燕过来了。”
    村支书一愣,“怎么这会儿来?”
    两个玩家莫名其妙。村支书解释:“春燕就是我们村长爱人。”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出。
    吕和韵跟着出去。
    季寒川看了眼碗里的冻肉,对村支书爱人说:“我调好味道了。那边——”
    村支书爱人面色焦急,说:“嗯,回来再吃。”
    两人一起出去。到了大堂,村长老婆果然已经在那里。她拉着村支书,讲了很久。两个玩家这才意识到,原来昨日交谈时,村长老婆已经努力说“普通话”。这会儿她心情急切焦灼,完全顾不上旁边的学生,于是方言如连珠炮,一句接一句,季寒川只能听懂一二。
    吕和韵情况好一点,但也说不上全懂。两人专心听着,村支书和他爱人的脸色一点点难看。
    村支书安慰:“嫂子,你别急,我这就去找人!”
    村长老婆哭道:“找人、找人……他们就是出去找人的。”
    村支书说:“总不能不去……”
    村支书讲话就清晰很多。两个玩家听到,猜到,大概是昨晚出去找人的村民们到现在都没回来。
    村支书道:“嫂子,这样,你先回家里等着。万一建树待会儿就回来了呢?算了,我和你一起去……”
    他爱人说:“先把饭吃了吧?春燕,你那边做饭了吗?”
    村长老婆一愣,“还没有。”
    她等了半晚上,哪有这个心思?
    村支书爱人道:“谷老师他们……”
    村长老婆脸色有点难看,显然想说:建树都“失踪”了,山上可是有老虎、有狼的!这种情况,顾不上太多了。
    村支书爱人温柔却有力地说:“给方婶说一声,让方婶去你家做饭?”
    村长老婆眉毛紧紧皱起,勉强说:“好。”
    村支书道:“韩川、和韵,你们两个是一起过去吗?锅里还有饭……”
    吕和韵说:“嗯,我们一起过去吧。”游戏第一天,所有凶险只是序幕。现在去村长家,应该能了解到一些线索,方便日后规避险情。
    季寒川则道:“可以不可以把锅端过去一块儿吃?”
    村支书:“……”
    村支书解释:“走得急,恐怕……”不太好端,容易撒。
    季寒川说:“嗯,那只端菜吧。”他不好意思地看了村支书爱人一眼,“行吗?回来的时候我再把盘子拿过来。”
    村支书爱人愣了愣,“可以。”
    吕和韵听完全场,无语。
    季寒川动作很快,说做就做。他端着铝盆,其实里面也有汁水,但季寒川手很稳,汁水水平面纹丝不动。
    村支书爱人留在家中,季寒川给她留了一部分调好的冻肉,还笑道:“尝尝我的手艺。”
    吕和韵彻底无言以对,转念一想,觉得至少季寒川心态好。他就好像是那种高考考场上第一个交卷、出门的学生,虽然自己成绩怎么样不好说,但这种行为无疑会给其他考生造成心理压力。
    高考录取不是唯成绩论,最重要的是排名。同样,“游戏”里也不是全看自己能力如何,同样面临危险,只要有人跑得慢、给你垫背,你就能活下去。
    想通此节,吕和韵心中一凛:他是在给我制造压力吗?
    抱着这种念头看季寒川,吕和韵陷入沉思。
    一路上,季寒川脚步轻巧。他走得很快,但不见喘气,自始至终都从容不迫。几人赶到村长家,村支书路上说,自己待会儿会再召集一些人。村长老婆则忧心忡忡,觉得昨天村长带走的几乎已经是村子里所有“壮年”男人了——说“壮年”,其实都有点勉强——这会儿村支书去召集人,人家知道昨晚村长等人一夜未归,谁还愿意出面?
    村支书一路安慰,吕和韵闭口不言。这种时候,村长老婆已经很不情愿“接待”事宜,刚刚季寒川又演了那么一出。吕和韵怀疑,如果日后村长老婆变鬼,那在她的仇恨名单里,季寒川一定名列前茅。
    可在进了门后,村长老婆愣住,村支书也愣住。
    村长已经坐在大堂的火炉边。
    他背脊佝偻,看上去疲惫不堪、惊魂未定。帽子被摘下来,放在一边。季寒川略略一看,在上面见到许多白粒,也不知道是不是盐。
    他转而重新看向村长,心想:这是被吓出一头冷汗?
    想到白粒多少,季寒川纠正自己:不,是吓出一头接一头冷汗。
    虽有许多旁人在,但村长老婆当即怒道:“你做什么去了?一晚上不回来!”
    村长抬头看她。他眼神发直,整个人都像是被抽了魂儿,过了老半天,视线才渐渐聚焦,叫了声:“春燕。”
    村长老婆愣住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她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问:“你到底怎么了?”
    村支书跟着问:“建树,昨晚到底怎么了?”
    村长沉默片刻,视线落在季寒川与吕和韵身上。
    吕和韵意识到什么,主动说:“我们去看看谷老师他们。”然后拉了季寒川一把,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