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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节

      吕和韵嗓音沙哑,说:“你赢了,让我冷静一下。”
    季寒川说:“是,我赢了。但,这场游戏又不是二选一,咱们只能活一个——”
    他眉尖拧起一点,反问:“我赢了,对你很重要?”
    吕和韵喉结一滚,抬头,看着季寒川。
    他此刻觉得,自己非常看不透韩川。
    吕和韵:“你的目的是什么?”
    季寒川:“……”目的是测一下力气啊。
    季寒川回答:“多几个人活着。”
    吕和韵困惑。
    季寒川想了片刻,说:“你知道‘诺亚方舟’吗?”
    吕和韵迟疑:“听说过,但没有接触。”他一顿,眼睛睁大,“你是‘诺亚方舟’的人?”
    季寒川含笑,不说话。
    吕和韵心脏狂跳,在季寒川的目光下,之前的那些紧张、颓败,渐渐散去了。
    第197章 祭祀
    季寒川当然不是诺亚方舟成员。
    因为与邵佑的关系, 在游戏世界中, 他从来踽踽独行。
    这是季寒川主动选择。
    到了僻静时刻,他想与邵佑说话、想见到宁宁。如果有其他玩家在旁边,看到这一幕,总不方便。
    季寒川倒是不会刻意与别的的玩家隔断关系。有人想出计划, 季寒川觉得可行,他就配合。像温泉酒店那局,其他玩家出于种种缘故跟着他,他也不会赶人走。
    但要说“交心”, 与同一局的玩家在休息时间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谈理想。其他玩家这么来一次,是抒发情绪、排解压力。放在季寒川身上,他最多根据心情,决定自己要不要当个树洞, 听驴耳朵国王坦白心声。但要说告诉对方, 自己有一个生于游戏、长于游戏的女儿、一个身为某局游戏“祂”的伴侣,这是万万不可能。
    这是季寒川不能和任何人说的秘密。
    他怀揣着这样一个秘密, 无法与任何人交心。
    此刻吕和韵惊喜地看着季寒川,眼里许多期待。他想通过季寒川,了解这个传闻中的组织。想走近、想要被帮助。同时放下心:韩川不会害我。他会在关键时刻帮我。
    只是吕和韵生性多疑。在这些表层情绪下, 他仍然抱有一丝疑虑。
    ——韩川说他是,他就真的是吗?
    也没有那么可信吧?
    吕和韵小心地隐藏着情绪。他不知道, 自己误打误撞, 竟然碰到正确答案。
    不过季寒川虽然不是诺亚方舟成员, 但他和这个组织打过数次交道,对他们的行为模式颇为了解,也有几个认识的成员。
    只是游戏世界无穷无尽,即便他把对方名字告诉吕和韵,吕和韵也没多少可能遇到。
    哪怕遇到,还可能是同名同姓。如果直接抱着“他是诺亚方舟成员”的心态交往,吕和韵没准吃亏。
    村支书端着早餐进来,和之前一样,玉米糁加上凉菜。四个人坐在炕上吃东西,吕和韵因npc在场不好直问季寒川,但他几次朝季寒川方向看去。
    季寒川老神在在,和村支书聊天,安慰他,这里毕竟是山林,失踪的人土生土长,没准会自己回来。
    村支书叹气。事已至此,他们能做的,也只有怀抱希望。
    等这顿饭吃完,村支书爱人收拾东西。在大黄二黑的吠声中,两个玩家打着伞,离开村支书家。
    路上,吕和韵开口,说:“韩川——”
    季寒川道:“你昨天和村里老人聊天,都聊出什么了?”
    吕和韵一愣。
    他明白过来,韩川是个不吃亏的性格,又要情报交换。
    他整理一下思绪,知道这会儿是韩川拿捏自己,自己迫切想要了解诺亚方舟的事。所以吕和韵开口,说:“昨天已经说了一些,”但都是小事,什么灶王爷吃麦芽糖,二郎山上二郎神,“不过和这局游戏有关的,只有一件。”
    季寒川手捏着伞柄,侧头看他。
    出门的时候,村支书说路上泥泞,恐怕不好走,所以找来两双胶靴。
    一新一旧。吕和韵主动选择穿旧的。
    两人踩在泥巴地里,泥水四淌,一步一个印子。吕和韵说:“昨天兰婆提到‘鬼肠子’,对吧?然后呢,我听那些老人说,前面那个山,是‘活的’。”
    季寒川挑眉:“活的?”
    吕和韵回答:“嗯,山上的树是头发,土是皮肤,石头是筋骨,动物是血流。”
    季寒川凉凉道:“这当是盘古啊?”
    吕和韵耸肩:“应该的确有融合。”民俗故事嘛,沉香都能继承舅舅劈山救母的传说,山淮村照抄一下盘古开天辟地也不值得稀奇,“他们说,那个山一直睡着。”
    这回季寒川没有打岔,耐心听他说。
    两人拐过半道弯,找到主路。
    吕和韵:“虽然睡着,可也要吃东西。所以如果有人上山、迷路,就要看运气了。找到‘出口’,就是从肠子出去。”
    说到这里,吕和韵皱皱眉头,“但要是找不到,就会被‘消化’干净,成为山上的养料。”
    季寒川微微眯眼。
    吕和韵说:“如果‘山’吃饱了,村子里就能风调雨顺,诸事安康。如果‘吃不饱’,那只能由村子里的人去献祭。”
    季寒川心中一动。
    吕和韵:“我问他们,是献祭什么。”
    山淮村年轻人少,像兰婆这样还有儿媳伺候的,已经是顶有福气的老太婆。更多时候,老人们会搬着小板凳,在路上晒太阳,三五成群坐在一起,唠家常。
    如果哪天哪个人没来,那起来老兄弟、老姐妹就会去对方家里,看人还“在不在”。
    虽然昨天其实没太阳,天气阴暗,一看就是快下雨,可这个传统依然延续。
    他们其实没什么话好说。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再多事儿都被嘴皮子翻来覆去念过无数次。聚在一起,相互问问儿女,又会觉得,原来儿女已经离开村子那么久,徒留老家伙们被外界遗忘。
    等他们入了土,那些年轻人,就断了与山淮村相连的根,彻底成为无线的风筝。
    老人们笑着看吕和韵。一口烂牙,七零八落,脸上皱纹仿若橘子皮,操着一口粗糙土话。讲话时,腐朽的味道喷薄而出。
    他们说:“献祭啊,要活人哟。”
    吕和韵一怔。
    这么直白啊?
    老人们看他,似乎对吕和韵的表情不太满意。片刻后,吕和韵意识到什么,小心翼翼问:“真的?不会吧?”
    老人们吓唬他,说:“真的!之前打仗的时候,山吃得饱饱的。哪儿像现在啊,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口。”
    吕和韵拧眉。
    老人们促狭地笑了下,有了点老小孩的样子,嘴巴里还在说:“先把皮剥了,然后挂在树上,血淋淋的,所有动物一起吃。它们吃,就是山神吃。等吃到只剩一个骨头架子,再……”
    “哎,姜婆,你别吓唬人家学生!”
    路过的一个中年女人听不下去了,打断她,说:“这是评估组的学生。建树说了,如果评估通过,是要把咱们这儿建成旅游村的。旅游村,你知道吧?到时候家家户户都在自己屋里做生意,你家德顺、德平,就都能回家了。”
    老太太意兴阑珊,说:“那俩羞先人的,早把他娘忘咯。”
    吕和韵适时插话,说:“所以,都是假的吧?”
    中年女人笑道:“是,哪有那么夸张。就是买上鸡鸭鱼,猪牛羊,一起祭山神。等祭完了,大家一起分着吃,沾沾山神的福气。”
    老太太嘀嘀咕咕:“沾福气?也不怕折寿。”
    中年女人瞪她。
    时间拉回现在。吕和韵大致把老太太说的话转述给季寒川。
    他补充:“那个阿姨说,现在都用动物祭祀,你觉得呢?”
    季寒川:“哦,我相信啊。”
    吕和韵耸耸肩。
    季寒川:“没出事儿的时候,当然用动物。”
    等出事儿了,可不就想到之前的传统,觉得山神嫌他们诚意不够,所以顺势把注意打到人身上?
    如果评估组的人不在,那么这些被打主意的人是谁,还很难说,村子里恐怕有一番磋磨。
    可眼下谷老师带着学生来了,活蹦乱跳、正在青壮年纪的一群学生啊,岂不是最合适的祭品。
    季寒川与吕和韵拐到村长家门前那条路上,继续往前。
    雨水落在伞面,又滚落。
    吕和韵抬眼,有点意外:“村长家门外是不是好多人?”
    季寒川拧眉:“嗯,过去看看。”
    两人去了,才发觉,何止是“好多人”,分明一整个大堂都被站满了。
    两人听了片刻,听不出个所以然。npc们说话太急太快,完全听不明白。
    西屋朝季、吕二人招招手,两人走进去,看谷老师和剩下的男玩家都在这里。
    季寒川问:“怎么了?”
    谷老师回答:“好像是之前失踪的人,昨晚大半夜跑回来了。”
    吕和韵讶异,“真的?”
    谷老师:“真的。所以他们来说一声,村子上不用再找。可能过一会儿就散了。”
    柯昙问:“老师,今天还在下雨……”
    谷老师说:“我都想好了,待会儿就去祠堂。是室内。到时候,你给我指指村志摆在那儿。”
    几人说话间,方敏和龚良玉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