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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节

      这时候,程娟已经追上兰婆,告诉她后面发生什么。
    她盯着兰婆脸上鬼面,恍惚之中,竟然见到鬼面嘴巴一张一合。
    程娟意识到这点后,吞了口唾沫。
    她突然觉得,婆背后的山,巍峨又黑暗,很像是自己刚刚幻境里看到的山岭。
    另一边,三个山鬼惊慌失措,在村子里乱转。
    转着转着,不知怎地,就去到一家院子。院子里,站着五个并列往山鬼方向看的女孩。
    山鬼们惊喜交加,他们之间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
    很快,大约是商量出什么结果,几个山鬼往前扑去,各占一个目标!
    其中一个男娃山鬼在女童身边转了转,总有些不满。他灵机一动,看向屋内。说是屋内,其实也就多了一些挡雨的东西,可睡在木板上的人依旧被褥淋湿。山鬼看着躺着的男童,慢慢凑了过去。
    不知碰到什么,山鬼突然惊叫一声,向后退去!
    男童怀揣着那块他之前在祠堂外青石板上别人嘴里掏出的雷击木,这会儿因智力问题,懵懵懂懂,不知会发生什么。
    可在不知不觉间,他躲过了一次山鬼袭击。
    山鬼偷袭不成,挫败地退出屋子,找到一个女童。
    女童双眼呆滞,嘴角挂口水,只会傻笑。
    片刻后,一个男娃倒在女童面前。而女童抬手,揉一揉面颊,看天上月亮,惊喜地说:“找到了!失魂人……”
    “可惜其他人不行……”
    已经被烧死了。
    第228章 关于山鬼
    先前山鬼在屋内惊叫的声音太大, 身上拴着绳子的男童女人尚且懵懵懂懂, 但那男人已经睁开眼。
    他眼睛黑洞洞的, 看着外面的雨。隐隐约约,见到站着的影子。
    几个赔钱货。
    还是脑子不正常的赔钱货。
    男人嘴里嘟嘟囔囔地骂了几句,又转脸,看着旁边男童。
    他越想越觉得刚刚的动静奇怪, 于是这会儿伸出手去, 在男童身上掏啊掏。不消片刻, 竟然真的摸出了点东西。
    男人拿着雷击木碎块,不知这玩意儿是从哪里来、有什么用。可惜儿子是个傻子,虽然能传香火, 可再也没有其他用处。这两年还好养, 往后两年, 傻子大一点, 自己老一点,又是一桩烦心事。
    正细想间, 旁边的女人忽然扑上来。
    男人被猛地一冲,身体直接砸在一边地上。他们这破屋漏雨的地方实在太多, 且没钱铺地砖,所以四处都是泥。男人手上的雷击木碎块直接滚到一边木板床底下,浸了泥水。
    男人大怒,猛然抬脚, 把女人踹到一边。这一脚, 直接踹在女人肚子上, 把女人踹到捂着肚子唉唉叫,爬不起来。
    男人啐了口,从地上爬起来。他伸手,又要去够木板下的雷击木碎块。这些天,虽然他没有参与村子里的事儿,可他又不是家里那几个傻子,总能看出不对劲。
    一接触木板床,忽然觉得自己脚腕被人拉住。男人厌烦地转头,见女人头发披散,虽然脸上黑黢黢的,可仍然能看出她眼眶湿润,嘴巴里“啊啊”说着什么。见男人转头,她忙不迭地解开自己衣服。
    男人一愣。
    外间天气不好。或说这些天,天气总是不好。
    从前也有类似时候,有人从傻子一家门外经过,会觉得奇怪,虽然五个女儿都有点智力上的问题,但这当爹的未免太狠心,直接赶人去外面站着,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他们从来没想过,这其实包含了一种有残缺、却已经尽力了的“母爱”。
    有闪电劈下,白光一闪,照出门口的三个影子。
    男人已经把雷击木碎块捞了出来。床上的男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父亲在一脚一脚踹在母亲身上,母亲起先还能抓住父亲脚踝,到后面,却没了动静。
    她衣衫不整,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很大,却再也眨动不起来。
    男童缓慢地、迟来地意识到什么。他其实不懂死亡,对世界了解太少。但母亲的动作,让他觉得害怕。他从床上爬下来,手脚并用爬到男人女人旁边,抓住女人肩膀,拼命晃动。可女人毫无动静。
    这动作让男人暂时不再踹妻子。他此刻一回头,才见三个已经长大了的女儿走了过来。与平时略有不同,她们脸上没有崽带那种奇怪的、不知世事的笑,不再鼻涕口水一起流,连身上衣服都比平时看起来整齐一点。在雨里淋了那么久,如果是往常,这几个傻子早就一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像是一窝被冻瓜了的鹌鹑。这会儿,倒是知道进屋。
    男人想到什么。他离地上的女人、男童远了点,往前去拉大女儿。雨下了这么久,实在郁躁。在这同时,他视线一偏,看到旁边的二女儿。
    男人视线在二女儿身上打量。
    二女子只比大女子小一岁。今年十四,应该也来事儿了。今儿个打死了那碍事儿的婆娘,正好再破一个瓜……
    男人黑洞洞的眼里带出一点迫不及待的贪婪,可这时候,几个在他看来愚钝、连大女子生了小女子都不知道的蠢货这会儿竟然讲话了。
    大姑娘说:“这人真的……”太恶心了!
    “还有三个失魂人。”二姑娘厌恶地看着眼前男人,像是在看什么垃圾,“带回去,带给‘祂’。”
    他们这些“山鬼”,说白了,都是早年在山上因各种原因枉死的人。眼看着自己尸骨被一点点舔舐、吞没,却无能阻止。到最后,连魂魄也被拘在山上,哪里都不能去。等到有其他人上山,正好遇到“祂”饥饿、将要醒来,山鬼们还要扮作旁人面孔,围绕在山上活人周围,看他们惊慌失措、惊恐不已。
    在“祂”的控制下,山鬼们看不到白天,每日只能流连于黑夜。
    但“祂”又给他们面前栓了一根胡萝卜,驱使山鬼们行动。
    ——只要在“祂”饿了的时候下山,再能带食物回来,“祂”就放山鬼们自由。
    在这之间,“祂”会帮山鬼附在前头上山的活人身上。十几个人,不够填肚子。但能作为诱饵,诱来更多食物。“山”已经存在很多年,做过很多次这种把戏,驾轻就熟。
    山鬼们把这当做来之不易的机遇,竭力渴望。
    唯一的问题在于,山鬼是怨魂,而活人体内仍然有其他魂魄,两边纠葛在一起。最先一两天,活人魂魄因“山”的能力沉睡着,所以山鬼能自由行走。可往后,两方就会陷入胶着。他们开始在白天昏迷不醒,只有晚上的短短几个小时才能行动。如果能顺利吞掉活人魂魄,就能占据这个身体、顺利重新活一遍。这是“山”给予他们的馈赠。听其他怨魂说,甚至有山鬼从这种方式中得益,活了几百年,才终于在一次与活人魂魄抢身体中翻车、死去。
    从这个角度来看,山鬼们下山,也蕴含风险。迎接他们的,可能是新生,也可能是魂飞魄散。
    可山上昏暗阴沉,山下却有眼光普照。等着一切结束,山淮村重新迎来太阳,山鬼们也能有另一段新生。
    所以还是为此机遇心动。
    要摒除掉被活人魂魄磨去意识的风险,也不是没法子。
    得找到天生的失魂人。
    他们只有一具肉躯壳,浑浑噩噩地长大,浑浑噩噩地过完几十年。可事实上,他们身体里,从来没有魂魄。
    “刚刚有东西烫到我了。”三姑娘,也就是之前想要附身男童的山鬼开口提醒。
    “这倒是麻烦……”大姑娘沉吟。
    她们考虑着事情,眼前的男人听到几人谈话,身体微微发抖。他听出来了,占着自家大女子、二女子和三女子身体的,已经是之前那些怪物!
    但她们说,有东西会烫到他们。想来,就是自己从儿子怀里掏出来的东西。
    男人提防地看着三个山鬼,而山鬼们似乎一点掩饰的想法都没有。她们把男人围在中间,男人从怀里掏出雷击木碎块!
    山鬼们尖啸一声,扑了上去!
    从前只有男人对一屋老小施暴,眼下女儿壳子里换了芯子,去把他压在地上,轻轻松松扭住手臂,另一双手摸上来,按住男人脖子。而刚刚他翻出的雷击木碎块在这时候滚到一边,彻底被泥浆浸透。
    “真恶心。”
    他听那群怪物说。
    然后“咔嚓”一声,男人身体猛地一颤,随后就歪过去,失去意识。
    三个山鬼站起来,一人去捞床上懵懂的男童,另外两人则捞上外面两个还在淋雨的女童,随后迅速离开,上山,希望带回更多伙伴。
    至于男人、女人的尸体,就这样躺在屋里。
    第六天,天亮。
    除去多了两个伤员之外,玩家们情形还好,没再减员。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村里却有纠纷。
    村民们起先分为两派。第一派觉得,既然山鬼能像昨晚那样除掉,那今天再来一次,就不会再有威胁。
    但另一派以村长为首,十分强硬,一定要捉住所有西城大学学生,再把他们祭祀给山神!
    两方争执,前一派人问:“建树,你这是为什么!”
    程建树的视线在所有人身上扫过。短短几天时间,他身心备受折磨,这会儿脸颊凹陷下去,宛若一个吸毒佬。可这时候,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说:“山神生气了——”
    村民们一怔。
    程建树道:“山神想要祭品,我们却杀掉了他派来的使者。”
    他冷漠地看了一圈,问村民们,“你们觉得,这就是结束了吗?”
    村民们被问到,不知所措。
    程建树道:“除非我们永远不再上山、不再和外界沟通!否则,山神还没有息怒,如果我们再次出现在‘祂’面前,结果只能是死。”
    村民们渐渐动摇。
    程建树:“至于西城大学的人,他们之后一样不能上山,不能回去!”
    村民们之间多了淅淅索索的议论声。
    程建树很满意自己制造出的恐慌效果。他厉声道:“既然一样是死,我们为什么不赶在山神大人更加震怒前,结束祭祀?我们为什么不用一群本来就该死的人的生命,换所有人安全?!”
    村民之间,两派渐渐成为一派。
    再无动摇。
    杀了西城大学那些人,才能救下山淮村其他人!
    程建树意味深长,说:“没有时间了。”
    他们商量事的时候,村支书不在。
    这时候,村支书已经彻底被村里人摒弃在“自己人”的圈子之外。
    倒是程娟,她趴在门上,听了一耳朵。
    她想到昨晚脱掉祭服之后,精神比先前更好一点的奶奶。还有村子里最近的变化,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最后,程娟撑了把伞,走出屋子。
    她决定去找那个男人聊聊。
    说是找,但其实也不太容易。昨天晚上,程娟直接扶着兰婆回家了,之后几个外来者、加上村支书,都没再出现过。她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