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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睡非睡之际,明夏忽然发现他想不起那两个来检查证件的人长什么样了。他记得他看过其中一个人的证件,还回答了一些问题。但不知为什么,或许是他太困了,他竟然统统都想不起来了。
明夏梦到自己又出去找仓鼠了。
那只不知叫宝宝还是贝贝的小仓鼠眨巴着机灵的小圆眼睛,躲在花圃的拐角处跟自己躲猫猫,看见他过来就转身跑开,要是他一直找不到它,它还会故意跳出来露个面,然后藏到美人蕉的后面等着他来找。
明夏好笑地追着它跑,眼看着自己的手就要抓到那毛乎乎的小身子了,突然一只大鸟从天而降,两只漆黑的铁爪一把将那仓鼠抓了起来。
仓鼠惊慌的吱吱叫,大鸟拍打着翅膀腾空而起,翅尖扇起的气流拂过明夏的脸颊,明夏闻到了一股很古怪的腥味儿,有点儿像码头上经年累月沉积下来的那种腐朽的腥气。然而很淡,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明夏惊醒过来的时候,觉得鼻端仍然萦绕着那股莫名其妙的气味儿。他怀疑自己是被那只从他头顶掠过的大鸟惊到了,要不怎么会做了这样的梦?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正要躺回去接着睡,忽然又惊坐了起来。他听到窗外传来拍打翅膀的声音。这么近,他似乎能感觉到有细微的气流从他的脸颊上拂过。
明夏凝神倾听外面的动静。
凌晨时分,正是一天之中最安静的时刻。除了夜风拂过树梢的轻微的声音,连车辆经过的声音都没有。明夏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受梦里影响产生了错觉。他这样宽慰自己。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出了满头满身的冷汗。
或许那个人说的是对的,天黑以后就不该在这里停留。
这个地方……好像真的有点儿邪门。
作为一个本地人,老城区的历史明夏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据说在很多很多年前,尧洲市还只是尧江边上一个破败村庄的时候,村子里只有华新街这么一条街。街上有一家杂货店、一家医馆,医馆不光给人看病,还兼职兽医。因为医馆的大夫医术高明,很多人都带着病人(畜)慕名前来求医。来的人多了,这个村子也渐渐的兴旺起来。再后来这里就变成了尧洲市,原来的村庄变成了尧洲市尧西区,而华新街仍然还是那个华新街。
由于尧西区完整的保留了许多明清时代的建筑,因此也被当地人称为老城区。近几年旅游业兴起,市里也几度提出要开发老城区,但不知为什么都不了了之。还好华新街上的建筑大多都是青砖结构,虽然外观看上去不大光鲜,但就牢固程度来看,再住个百八十年还是不成问题的。
涂庆的宠物店就开在华新街的东街,马路对面就是若干年前的一次虎头蛇尾的整改中修建起来的广场,广场上立着一尊名为“补天”的石像,据说设计石像的人还是当时很有名的雕塑家。不过明夏没什么艺术细胞,看不出好坏,只觉得在大街上立这么一尊人身蛇尾的石像有点儿吓人。
除了女娲的石像,广场还有一些风水上的讲究。不过时间久远,明夏一时间也想不起自己是从哪儿听来的了。
因为一整夜都被拍打翅膀的声音搅扰,明夏一大早就爬起来找鸟窝,试图把那个打扰他睡觉的罪魁祸首给揪出来。但他围着这幢旧楼前前后后绕了几圈,也没发现有哪里适合大鸟搭窝——廊棚下面倒是有几个燕子窝,但半夜那种动静,想也知道不会是小燕子发出来的。
至于顶楼是不是有鸟窝,明夏暂时还没办法确定。宠物店楼上是涂庆与人合租的住处,涂庆不在,他自己也不方便上去。
明夏在楼下转来转去的时候,隔壁书店的老板来上班了。这是个看上去略微有些古板的老头儿,五六十岁的年纪,个子瘦高,戴着一副老式的黑边眼镜,胳膊底下还夹了个公文包,看外表像正要赶去开会的退休老干部。
老干部一见明夏就蹬蹬后退了两步,一脸惊讶的问他,“小伙子,你大半夜的上哪儿去了?蹭这么一身味道……”
明夏从小就是个漂亮的小孩儿,活到二十来岁还从来没被人嫌弃过。闻言悻悻地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的胳膊,似乎……还真有那么一点儿淡淡的腥臭气。
老头儿凑近两步闻了闻,皱着眉头说:“我店里还有点儿艾草,你拿去煮水好好泡一泡。”
明夏刚想推辞,就听老头儿补充了一句,“还好今天是个大晴天……赶中午太阳最好的时候泡……听话!”
第3章 来了
明夏拎着一口袋干艾草回来,见宠物店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二手越野车,车头瘪进去一块,车门上还带着几道明显的刮痕。
明夏探头往店里看,见涂庆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蹲在仓鼠笼子前面吃煎饼,一边喂自己,一边把煎饼撕成小条喂仓鼠。从侧面看过去,一人一鼠嚼东西的频率竟然同步。
明夏哑然失笑,“回来了?车在哪里刮的?”
“别提了,”涂庆有气无力的说:“抄了个小路,那个难走哟……昨晚睡得好吗?你头一次在这边过夜,说实话我还挺不放心的。”
涂庆长着一张娃娃脸,眼睛圆溜溜的。他认真说话的时候往往给人一种小孩子装模作样,故意模仿大人的感觉。以前明夏班里的女同学都说涂庆很萌,但是在见过这小子钻进草丛里抓虫子、光着脚丫子坐在马路牙子上喝啤酒之后,明夏就觉得所谓美女都有两张面孔的话,放在涂庆身上也是适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