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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觉得在他的面前,明夏就是一面镜子, 清清楚楚的照出他生命里的缺憾, 以及无法弥补的青春岁月。
然而此刻,这个眼睛里有星星的青年在经历过了与他截然不同的青春时光之后, 竟然走到了与他相同的轨道上,这让他心里滋生出一种奇异的惊喜。
就好像看到另外一个自己, 在经历过了与他的人生完全不同的、完美无缺的青春时代之后,重新出现在了自己此时此刻所站立的坐标上。
他心里那种久久不能释然的遗憾,忽然就圆满了。
明夏的心脏也是咚咚直跳,靠在南江胸前, 好半天都有些缓不过神来。
他的额头触到南江的脖子, 但他过了好久才意识到这一点。
他站在冷水里, 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冷的直哆嗦。就在刚才,他架着弩的时候,甚至怀疑自己能否顺利射出那至关重要的一箭。但是现在, 他全部的注意力几乎都被额头那一小片皮肤吸引住了。
明夏头一次如此贴近另外一个人的体温,光滑的,温暖的,仿佛还能感受到脉搏鲜活的跳动。
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迷惑了。
直到南江扶着他的肩膀把他从自己的身边推开,明夏才恋恋不舍的站直了身体。他觉得自己似乎单纯的被皮肤相触的温暖感觉吸引住了。
但又仿佛并不是。
这种感觉,明夏有点儿说不清。
没有水虺的控制,原本升到成年人腰际的水位迅速回落,露出泡在泥洼地理乱七八糟的树枝,各种长虫在树枝间惊慌失措地钻来钻去,看得人头皮发麻。
青丘警觉地站在明夏的肩头充当起守卫来,但凡有不开眼的长虫想爬到明夏身上,一律被它抓住扔出去。有两次抓的还是毒蛇,把明夏自己吓了个半死。
摔倒在地的水虺眼睛闭着,鲜红的信子还垂在嘴巴外面。随着水流的回落,一些树枝和淤泥堆积在它的身体一侧,它看上去好像也没那么吓人了。
而在它身体的另一侧,灰衣少年在几番挣扎不开之后,终于发飙了。
枯倒的松树被推挤开来,随着水流被冲走,而剩下的松树仿佛接收到了活跃起来的命令,再一次挥舞着鞭子似的树枝朝着南江几个人卷了过来。
南江一把拽过明夏,将他护在身前,两个人一前一后朝着水虺跑了过去,此时此刻,它躺到的身体反而成了一重理想的掩护,可以抵挡来自松树的攻击。
明夏一边跑一边抖着爪子换箭匣。
此刻僵持在水虺身体另一侧的两个人身份不明,但穿灰衣的少年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杀意他还是感觉得到的。他毫不怀疑等这灰衣少年收拾掉了突然冒出来的对手,一定会耐着性子把他们一个一个串起来当晚餐的。
在他们身后,唐勋带着几个人追过来跟他们会合,而白英则拖着一个被毒蛇咬了的队员往林素藏身的树洞那边跑。藏在树洞里的林素已经知道出了什么事,连忙开始翻找解毒药剂,李悠然在树洞旁边给她打掩护。
这个树洞后面就是紧挨着的几棵枯树,一开始他们觉得这些树在战斗中会挡住他们的视线,但现在它们却成为了他们的一重防护屏障,替他们抵挡了来自后方的松树的袭击。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把受伤的同伴扛进树洞里交给林素处理。
李悠然和白英留在树洞外面做防守。从他们的角度暂时看不到明夏和南江等人的身影,但能看到唐勋几个人被松树枝抽得东倒西歪,而水虺另一侧僵持着的两个人也终于打了起来。
很奇怪这个对手之前隐身的时候用的是鞭子,但等他们真正开打的时候,他的兵器却变成了一对样式奇怪的……峨眉刺?
李悠然精通各种冷热兵器,常规款的峨眉刺她自然是极熟悉的。但这位突然出现的白衣公子手中的一对峨眉刺却要更长一些,尖刺的位置又展开一对锋利的分叉,粗粗看去倒像是某种动物的角。
这样的兵器比鞭子更适合近战,而且极其锋利。李悠然亲眼看到灰衣少年的手臂上被刺尖划过,明明灰衣少年已经极迅速地闪避开来,手臂上仍然迅速地洇开了一片青绿色的印痕。
看到那一团青绿色,李悠然心想这不用继续猜了,肯定就是美人松那个孙子。
白衣公子一直背对着她的方向。如果她看到他的脸,大概就不会对他抱有什么期待了:这也是一个孙子。
其卑鄙冷血的程度相比美人松,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夏换好箭匣,哆哆嗦嗦地抬头看了一眼水虺的块头,就算人家躺着一动不动,这直径也比他这个一米八二的小伙子要高出一截来。
南江看他的眼神就猜出他的打算,他蹲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来,上来。”
明夏迟疑了一下,一咬牙踩了上去。南江晃了一下,扶着水虺的身体慢慢站直。
即便知道这头庞然大物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动弹,明夏心里仍有种强烈的不适,近距离地看到盘子大小的青黑色鳞片,对明夏来说简直可以入围“一生中最恐怖最恶心的十大重要时刻”,而且这东西摸上去还有一种古怪的黏腻感。
明夏只能自我催眠他是靠着一堵墙,然后把他的宝贝弩在水虺的身上架好。
一抬头,明夏顿时不淡定了,“咳,这个不是那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