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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丹国军队搭上云梯企图爬上城楼时,辽阳府兵视线尽头忽然尘土飞扬,马蹄声惊得金弥迅速回头,只见与天相接的地平线上,数不清的人马奔腾而来,而那些明黄色的旗帜显然不是丹国所有。
城楼上有辽阳府兵大喊:“那是我们大明的旗!”
马嘶人吼,越来越近,夏侯枫遥遥喊道:“我是永定侯世子!率河关大军来援!”
再没有比这更动听的声音。
“援军来了!是世子!是永定侯世子!”
“我们得救了!”
城中不少百姓听得消息,都朝着京城的方向叩拜,口中三呼万岁。
金弥见势不妙想要撤退,李参将看出他的意图,清点城内五千兵,统一集结,他拔出腰间长刀,一字一句道:“开城门。”
又是熟悉的机械声,城门缓缓打开。
“给我杀——”
“杀!!!!!”
如此前后围堵,丹国军队的结局可想而知。
——王子金弥被俘,几千骑兵零零散散地逃回去一千不到,大明斩首一千八百余,俘虏四千余人,可谓是近十多年来的一场大捷!
百姓们夹到欢迎河关府兵入城,韩鸿雪也终于见到了他的妻子。
两人在人来人往中对视一笑,道尽一切相思。
等夏侯枫入城,便以钦差身份处理城中一应事物,李参将向他请罪时,他不但没有半句问责,还表示一定会将他与辽阳府所有将士、百姓的功劳上报朝廷。有这样的国民为朝廷流血流汗,朝廷也要爱惜他们的英雄。
“你们所有人都是英雄。”
他对着军汉将士们如是说道。
当然,辽阳府某些临阵脱逃或是延误战机的官员也都被拘押,只等朝廷处置。
韩鸿雪与秋晚离开那天,夏侯枫特来送行。他希望韩鸿雪能留下来为朝廷效力,但韩鸿雪却拒绝了,他说:“报国恩各有其道,而我,已找到了我的道。”
他与秋晚继续前行,足迹遍布大明国,达人所未达,探人所未知。
他们沐浴过塞北晨曦,遥望过大漠孤烟,又四年秋叶飞霜,当春天融化了冬峰山脉第一滴雪水,他们终于来到了晋江的源头。
整整十六年,他们终于看遍了这个锦绣壮阔、江山如画的国度。
而韩鸿雪的随行手札又多了十余本。
他根据县志或是亲自考证,记录了各地的地质地貌,山脉河道变迁,还包括当地风土人情、历史传说,以及城址城名的迁移变更,当然,也绘尽了世间百态——
凌源州山区里一个贫困的村子,村长为了让村中后辈能识字,每日带他们翻两座山去其它村村学读书。那两座山极为陡峭,有段山路仅有半尺宽,一侧悬崖、一侧峭壁,所有人都得贴着崖壁而走,他们坚持了十年,十年间村子里竟出了三个童生,一个秀才。
岭东荒漠,一位独臂老人自十二岁起便在荒地上种树,四十年足足种下两万棵,独自打造了一顷绿地。
沿海宜化县有位妇人,丈夫、家人都被倭寇所杀,她便组建了一支娘子军,将和她一样遭遇的女子聚集在一处。永安七年,倭寇再度侵袭宜化县,她率领八百娘子军,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帮助当地官府打退了倭寇,守住宜化县,可本人却因伤势过重而牺牲,当地人为了感谢她,便在海边为她立了一座碑。
卓尔雪山有一道奇景,每年六月初六,只要天气晴好,雪山底都会涌现茫茫白雾,将雪山大半部分山体遮掩,只余山巅,那山巅是七彩之色,就像浮空在山上的仙岛。
灵武县的鬼节。
月府的东湖。
西山县的醉虾和桃花酒。
青村的六面绣和水烟锦。
……
他们何止走了万里路?
漫天细雪,极目之处冰花玉树,迷漫一色,两人相携看这天地美景,心中滋味难辨。
不知过了多久,韩鸿雪轻声道:“该回京了。”
……
永安十一年,也是韩鸿雪和秋晚从桃源村离开的第十七年,一对中年夫妇乘着马车来到了京城。
这一日,吏部尚书刘北平府门外像往日一般车马如市,刘大人下朝回来,不经意扫视一圈,瞬间就注意到等候的人群中有位仪容不俗,举止合宜的男子,那人穿着一袭青衣,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但整个人却有种历经风雨又回归宁静的气质,更关键的是,他看上去有些面善。
刘北平停下脚步,招来门子:“那是谁?”
不用刘大人细说,门子已猜到大人是想问谁。那位男子的确与众不同,他虽衣着朴素,还背了个大书篓子,就像不知打哪儿来的穷书生,可奉上的见面银子却不少。门子带他入院后,他就静静地坐在位置上,也不主动与人交谈,有人见他面生,跟他打听点儿什么他都老实回答,被人得知他全无背景,还受了几句奚落,可他神情坦然,风度一直很好。
此时,门子恭敬道:“回大人,他叫韩鸿雪,说是在灵武县曾与大人有过一面之缘。”
这也是门子会放韩鸿雪进来的原因,谁都知道,他们家大人是在灵武县立下大功,之后得了皇上青眼被破格提拔,仅仅十一年已是一部尚书,可想而知,灵武县在大人心中的特殊地位。
刘北平心中一震,猛然想起来对方是谁,径直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