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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风雨欲来

      曲小九上达天听的日子是个最为平常不过的初春。
    暖阳熏得人懒散,她好不容易从衾被中探出一截布满了红痕的藕臂,就被陡然袭来的凉意吹得醒了大半神。
    日头高挂起,沉砚归昨夜兴致高涨,天光乍亮之时才堪堪将折腾的支离破碎的她擦拭干净后小心地拢回被中。
    他自个倒是精神抖擞,怡然恢复了往日的沉稳,穿戴好朝服赶去上朝。
    曲小九迷迷糊糊之际似是听了他一声喟叹,温热的大掌落在纤细的腰腹间,难得说了些浑话:“我日夜操劳,九儿何时才能怀上我们的孩儿?”
    他上挑却不显轻浮的桃花眼含着笑,指骨捏着被角仔细地掖严实了。
    曲小九累极,不过须臾,便传来几声轻鼾,自难有气力回他。
    沉砚归也不急,俯身在她额间温柔地落了吻才不舍的离去。
    曲小九彻底醒了神后,挣扎着酸软的身子,在侍女的服侍下,用了早膳。而后提着步子,径直去了沉砚归的书房。
    书房的桌案上规矩的放了笔墨纸砚,还累了几本游记在一侧。
    曲小九随意地拣了一本游记,便瘫软在美人榻上捧着书细读。
    今儿日头极好,昨夜沉砚归曾允诺下了早朝便回府带她出去游玩解闷。
    眼瞧着日头渐移,沉砚归还不曾回府,伺候的婢子在书房外轻问:“夫人可要先行摆膳?”
    曲小九估摸着他大抵是被绊住了步子,忙道了一句:“先不用,着人去门房问问郎君可有留话回来?”
    婢子应声,转身去寻了小厮探问。
    曲小九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手书上,奈何手中的游记翻来覆去的再也看不进去半分。
    她蹙着眉,心中忐忑不安,只得起身坐在桌案前拿了支笔,沾着上好的徽墨,在铺设的宣纸上练字。
    曲小九右手练得是一笔簪花小楷,自成了风骨,既有燕京女子的温婉亦带着塞外美人的张扬,一如她明媚的长相。
    练字讲究的是个静字,她心里头一团愁绪,字迹的章法就远不如往日稳妥。
    一连几张上好的宣纸,都被铺满了静,可她心中还是静不下来。
    曲小九轻叹了口气,将面前的纸揉成一团发泄似的扔在地上。
    便在这时,沉砚归悄悄从门外吹进了一片衣角,抬手轻掀开帘子,凝着步缓缓贴近曲小九的身姿。
    他修长的指骨捏着被曲小九扔远的纸团,慢条斯理地拆开,抚平上面的褶皱。
    待见得满面的“静”后,沉砚归指着凝成墨渍的纸团笑问道:“九儿可是恼了?”
    曲小九心口一松,面上泛着娇,故作骄纵得背转过身不理他。
    沉砚归见此讨好似的一手虚揽在她腰腹上,下颌靠着她瘦弱的肩膀,呼出的灼热洒在她耳根,试图用自己的这副皮囊诱惑她。
    “圣人留了我一会,意欲为我指婚。我颇为费了一番口舌,才打消了他的心思,这才回得晚了些。”
    他一面解释,一面也是想瞧瞧曲小九为他拈酸吃醋的模样。
    “沉郎素来惊才绝艳,也不知圣人指了哪家的小姐?”
    曲小九闻言转过身,一瞬间便收了骄纵。
    她垂着眉眼,乖巧得绕到沉砚归身后,替他将披着的狐裘收拢挂在木施上,语气平淡得问道。
    沉砚归皱着眉,一把捏上她的皓腕,指节勾起她的下颌,迫她直视自己的双眸:“你还是不愿信我?”
    曲小九当即跪在地上,眼尾沾着些红晕:“妾出身卑微,能有幸入得府中伺候沉郎已是上天垂怜。”
    “可沉郎多年膝下无所出,府中也无主母操持,若是妾再霸着沉郎不放,妾如何担得起老夫人的怜爱?”
    “这不怪你,都是我之过,何须你来担?”沉砚归扶起曲小九,瞧着她含了雾气的眸子,指腹轻擦过她的眼尾,将那处红晕如同褶皱的纸团一般细细地熨平。
    “可是老夫人又说了些什么话?”他揽着曲小九的纤腰,坐在椅子上。
    鼻尖盈着她身上的体香,柔声哄道:“九儿,不出一月,我便会娶你做我的正妻,你要信我好不好?”
    曲小九自是信他,沉砚归此人最重君子之道,一言既出便是驷马难追。
    既得了他的诺,曲小九心底的筹码也就深了几分。
    沉砚归爱怜得在她瓷色的小脸上亲吻,又顾念着昨儿的放浪,只是揽着人温存了半晌。
    忽听得一声:“咕咕——”
    突兀又好笑的惹人羞赧。
    “沉郎,我饿了。”曲小九红着脸,不大好意思地底下头,露出耳后根泛红的肌肤。
    沉砚归佯做不知方才传来的声出自何人之腹,他一手贴上曲小九的侧脸,将她垂落的青丝别于耳后:“我包了一船画舫,我们明日再回府如何?”
    曲小九颔首依他,初时肌肤相触都正经的说男女授受不亲,不合规矩的沉砚归,现下比她还要没规矩几分。
    坊间女子都说最为正人君子的撩拨不得,这话万分不假。
    曲小九隐去眸底的讥讽,亲手为沉砚归披上玄狐裘,她身量比燕京多半的女子都高,可在沉砚归面前,还是只能平视到他翻滚地喉结。
    她一时起了坏心,薄唇凑近沉砚归的喉结轻擦而过。
    沉砚归当即道心不稳,拢在她腰腹间的手臂一缩,贴着她丰满有致的娇躯,声色喑哑:“九儿。”
    出府的时辰又推了不少,曲小九是被一路抱着上了马车的。
    她羞涩的闷在沉砚归怀中,耳根子通红。
    马蹄轻踏过青石板街道,渐渐从寂静地官道往喧嚣的市集口驶去。
    沉砚归换了一身素青色的袍子,遒劲指骨在她腰腹间温柔地揉捏:“先去漱芳斋吃你爱的奶提子如何?”
    “老夫人生辰便在这几日,我寻人做了尊观音像。那儿离漱芳斋有些远,这日头又渐西移,我心忧佛像是否做得如意,不若郎君先同我去瞧瞧?”
    曲小九蹙着眉,满面的忧思,沉砚归不免吃起了自己母亲的醋,却又晓得小九素来良善,也就这些时日被自己纵出了些娇气。
    二人一道去了做佛像的铺面,恰好碰上掌柜的在拾掇木材,新做好的佛像就摆在桌上。
    曲小九轻轻捧起佛像端看:“店家,这几处……”她处事仔细,蹙着眉将观音像递到店掌柜的手中,细细嘱咐了几句。
    沉砚归不是信佛之人,然曲小九于佛道一事上格外严谨,这几处的细微,被她一眼指出,拉着掌柜的好一顿说道。
    约莫是入了神,便是腹中不合时宜的声儿都没能唤回她的神思。
    沉砚归有心想说上几句,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心里记挂着小九的好,只想着哪日得了闲得在母亲面前多夸赞她几番,也省得母亲拿出身的事磋磨小九。
    “九儿,我先去漱芳斋拿了奶提子再折回寻你,你便在此处呆着,切莫走远。”
    沉砚归见曲小九半分离开的心思也没有,又委实顾念她的身子,权衡再叁,只得先行去取了点心为小九解饿。
    曲小九轻扯他的袖口,贴近他的身子,娇声道:“沉郎待我真好。”
    沉砚归不自觉酥软了半边身子,扣着曲小九的玉指,点在她粉唇上:“为夫去去就来。”
    说罢沉砚归便将侍卫和婢子都留在了曲小九身侧,只身一人前往漱芳斋取物。
    曲小九目视着沉砚归离去的背影,眸光陡变幽深,倏地笑意盈盈地指了指观音像的眉眼问道:“不知掌柜的可有别的观音像容我瞧瞧。”
    掌柜闻言微躬着身子道:“都在里间安置着。”
    “我随掌柜的进去瞧上几眼就出来,你们就在此处候着吧。”
    侍卫们应了是,曲小九提着裙子跨过门槛。
    那帘落下的刹那,掌柜的一下子跪在地上恭敬道:“主子,都依您的吩咐安排妥当了。”
    曲小九沉下脸色,接过掌柜递上的包裹,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