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自肺腑地讲，杨小绵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同情小杨洋的遭遇，不过从未打算要将小杨洋请到自己家里来。
    所以，当小杨洋出现在自己家的餐桌上大大方方地吃饭的时候，杨小绵倍觉丢了胃口。
    “我们家小绵的朋友还真多。”杨母对此非常的满足。
    杨小天则是盯着小杨洋流口水。
    “不愧是我的姐姐，朋友都是美女级别的。”杨小天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饭菜，“除了肖圆圆之外。”
    他边说，边喷了杨小绵一脸的米粒。
    杨小绵木然地把脸上的饭粒一一摘下来。
    洗完澡回到房间，杨小绵瞧见小杨洋在翻那一摞书。
    杨小绵不禁叹息——算了，毕竟小杨洋还找有求必应屋求助的……自己能给她提供一个安心睡觉的场所，也算是不枉费有求必应屋的声誉。
    “机械，医疗，生物，服装，美容……”小杨洋惊奇地喊道：“哇，你还真是兴趣广泛啊，你将来填高考志愿的时候一定很纠结。”
    “为什么是我？”杨小绵抽出小杨洋手中的书。
    小杨洋又捡起一本，“什么为什么？”
    杨小绵又把小杨洋拿着的书给抽走了……
    “你有那么多的朋友同学，为什么会想要来我家？”杨小绵问道。
    小杨洋端正地挺直腰身，“我从小到大的同学的确有很多，朋友却一个都没有。”
    杨小绵神情古怪。
    小杨洋继续说道：“我这辈子都在忙着学习，还没来得及交过一个朋友呢。”
    杨小绵坐了下去，顺便把一袋薯片塞到小杨洋手中。
    “你这辈子才刚开始没多久，至少从现在开始，你来得及交朋友，甚至不止一个朋友。”
    小杨洋撕开包装袋，往嘴里塞薯片，“包括你吗？”
    杨小绵摇头：“当然不包括我……你在我你眼里就那么好欺负吗？别忘了，我差点儿被你害死……”
    小杨洋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狠狠塞了一把薯片，她含糊不清地讲道：“都这么晚了还吃薯片，难怪你之前那么胖……”
    “我现在瘦下来就行了。”杨小绵温柔地笑道：“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现在吃薯片的是你，不是我，之后你很有可能比我之前还胖。”
    小杨洋鼓着腮帮子又停了下来，随即她把手中的薯片递了过去。
    杨小绵从容地摇头：”这只是给你的。“
    她站起来，把自己的那些书都放进抽屉里——这些是属于她和高冷的，其他人不可参与……特别是小杨洋，特别是任何一个和高冷告白过的人。
    小杨洋躺到了床上，“你的床虽然小得惊人，不过很柔软，我喜欢……”她歪着头，眼神一顿，“你的房间里怎么会有男人的衣服？”
    杨小绵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柜没有关上。
    自从上高中后，杨母就不会随随便便地进入女儿的房间了，杨小绵非常满意自己的家人都会维护自己的隐私。
    杨小绵砰地关上柜门，“我喜欢尝试各种风格的服装，而且最近不是很流行男友装吗？……别吃得我床上到处都是！你看起来那么文静，吃东西的样子还真是狼狈！”
    杨小绵冲上去一把将小杨洋拉下床。
    小杨洋对其粗暴的行为也不甚在意。
    她邋里邋遢的形象和杨小绵记忆中的那个才女全然不同。
    小杨洋打了个响亮的嗝，“当你饿了一天一夜之后，就不会在乎形象的问题了。”
    小杨洋背对着杨小绵绕着圈子的走。
    “我以为只不过是没有地方睡觉罢了，没想到会比想象中更糟糕。”
    “有醉鬼骚扰我，有莫名其妙的家伙拦住了我的路，还有人拉住我问多少钱……”小杨洋噗嗤笑了：“天啊，我当时虽然感到非常害怕，但是完全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多少钱……”
    “多少钱？”
    说着，小杨洋的眼睛忽然红了，她低垂着头，生怕被察觉出来，“要是以前，我怎么都不会弄明白这三个字的意思，深更半夜就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居然想明白了。”
    “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可怕的事……我还以为我妈冲我大吼大叫的时候就事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了……”
    杨小绵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感受到热气熏烫了脸颊，“但是，你还是不肯回家。”
    小杨洋又笑了：“但是，我还是不肯回家。”
    杨小绵：“家，有那么可怕吗？比‘多少钱’还可怕？”
    小杨洋摇头，“我不知道，或许，同等级别的可怕吧……总是要面对一样的，那么，我宁可选择一个人的黑夜。”
    杨小绵：“不，你没有……你宁可选择躲进一个令你生厌的同学家里，至少我的床十分柔软又温暖。”
    杨小绵走上前去，把水杯递了过去。
    小杨洋自然而然地接过，“不光光床是暖的……饭菜也是暖的，杯子也是暖的，你的家人也是暖的……你……”你也是暖的。
    小杨洋问道：“我们都姓杨，为什么你的家就那么暖？”
    余光中，小杨洋的身形显得极其单薄。
    杨小绵收回视线，“你家就连一张暖的床都没有吗？”
    小杨洋：“不……好吧，这个可以有。”
    杨小绵：“暖的杯子？”
    小杨洋：“……这个也可以有。”
    杨小绵：“暖的空调，暖的洗澡水，暖的饭菜，暖的……”
    “够了！”小杨洋笑得颤抖，“这就是我为什么会讨厌你。”
    小杨洋颠了颠手中的零食，“在我家，是不能吃零食的……因为会浪费时间。”
    “小孩子不可以参与大人的对话，因为会浪费时间。”
    “吃饭的时候除了回答家长的问题不准提出问题，因为会浪费时间。”
    “他们不让我打扫卫生，不让我叠被子，不让我洗衣服，不让我做任何事情……因为会浪费时间。”
    “我成绩越来越差，不是我不想好好儿学，是我真的力不从心，但是他们就是认为全都是因为我做了太多无聊的事，才会浪费了学习的时间。”
    “在家里，我甚至都不能笑……我都不明白为什么我开心了，我妈就不开心……笑，也是浪费时间？”
    杨小绵垂下眼帘：“谁知道呢？……谁知道呢。”
    小杨洋：“我真的很想和高冷一样那么优秀，讨我爸妈高兴……可另一方面，我又清楚地知道，就算我和高冷一样优秀了，我爸妈还是不会满足……他们又会希望我成为爱因斯坦那样伟大的人。”
    “你明白我为什么会那么害怕自己的家吗？”
    小杨洋终于转过头来，眼睛泛着水光，“我很累……一见到家，一呆在家，我就好累，好累……每天放学，我一想到要回家了，我都觉得累！”
    “早上起床，吃饭，晚上回家，吃饭，睡觉……就是最简单的几件事都会让我感到特别累！”
    “我精疲力尽了，我竭尽全力了，我……受不了了。”
    “我不是想死，也不是想要就此销声匿迹，我只是想要……想要找到一个地方，让我放松放松，什么都不去想，像个傻子也没有问题。”
    杨小绵点点头，又摇摇头：“昨天夜里下雨了。”
    这个话题转得太快，小杨洋愣住了。
    良久，小杨洋才摇头“嗯”了一声。
    杨小绵细软地问道：“你不冷吗？我早上起来的时候鼻子闷闷的。”
    小杨洋摇头，“嗯。”
    杨小绵张开手臂，“来吧……虽然我也讨厌你，不过我的怀抱也是暖的。”
    小杨洋点头：“你去死吧。”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就没有暖暖的地方可以呆了。”
    要睡觉的时候，杨小绵忽然又问道：“说真的，你为什么会选择我？为什么会来我家？”
    小杨洋：“你是唯一可能的那个人……另外，我爸妈对你的爸妈评价很高，我们两家一直都是竞争对手……”
    “这不是回答。”杨小绵说道：“至少这不是正确答案。”
    小杨洋：“反正你不是收留过许多人吗？而且还都是讨厌你的人……所以，鉴于你是个受虐狂，你是不会拒绝我的。”
    “不，这也不是正确答案。”
    小杨洋恼羞成怒：“那你想要的正确答案是什么？”
    杨小绵踢了一脚：“你要是真的讨厌我，就不会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你要是再踹我，我就把你从五楼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