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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毒功再起

      身周是潮湿混沌的空气,破碎的阳光打在脸上,阴冷阴冷的。而她,已经不知在此处停留了几日。
    身上纤薄的长裙已经被露水打湿,腹中空空荡荡的,只有她砍断树枝寻到的几口汁液充饥。周围连一只兔子都没有,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下去。
    她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此处的。
    身上软筋散的力道已经消散半日了,她提气跃上树枝想要找到回家的路,可周遭出了一望无际的树木,再无旁的东西,甚至连飞鸟都不屑飞过。
    陆千凉觉得,若是离阳王朝能给蠢排个名的话,她做第二便无人能做第一了。她在折剑山庄生存了十八年,竟然认不出回到庄内的路。
    人皆言庄外六十四卦阵乃是天险,她原本还不以为意,如今却是明了这话的含义了。误入阵中人,若是不懂得解阵,则必死无疑。
    她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片密林中的?那一日她独自在折剑山庄的后园之中练笛子,而后有人打晕了她。以她的武功,怎会有人如此轻而易举的便将她打晕?
    “嘶嘶……”身侧的草丛中,突然传来蟒蛇吐信子的声音,她紧忙后退一步,便见一条一尺长的银环蛇摇头晃脑的从树丛中爬出来,三角形的蛇头微微后仰着,已经做出了攻击的架势。
    山中之人,寻不到猎物的时候,蛇也是可吃的。她在森林之中不知昼夜的躺了不知多久,按她的生物钟推算,至少也有三日了,不出意外的话,她在多撑一两日父亲便会找到她,她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努力活着而已。
    陆千凉咬着下唇,直到铁锈的血腥气蔓延了整个口腔才定住了心神。她得活着,在天医谷中那么难那么苦的日子都过来了,她又有什么理由放弃生命?
    她暗下决心,一步上前踩住了那条银环蛇的七寸,并指如剑插进了七寸的位置勾出蛇胆远远抛开,紧接着便是两指夹着蛇头一扭。这一套动作统共不过扎眼的功夫,而那条原本还昂首挺胸的银环蛇已经软塌塌的倒在了地上。
    陆千凉长出了一口气,弯下腰去捡那毒蛇,下一刻,她却感觉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自己的后颈上,紧接着脖颈一痛。
    剧烈的毒素在血脉之中急速流窜,只是一瞬间便麻痹了她的手脚,就连眼皮也沉重的想要沉下来。多年不曾修炼的,已经沉寂在血脉之中的毒功再一次被勾起,气血自经脉之中逆行,大力的冲撞着称体各处的穴位以及关节,痛的她几乎想要以头羌地。
    双眼之中漫出一缕血线,渐渐的蒙住了逐渐沉下去的眼皮。口中有什么咸涩的液体在汩汩涌出,沾在她嫩黄色的裙子上,大片大片的殷红。
    在意识消失的前一刻,她看到了爬过自己脖颈和发丝的拇指大小的蜘蛛,以及那一双白底白边儿的男子样式云靴。她想要抬眼看一看站在面前的人是谁,可眼皮却不听使唤的渐渐沉下去,沉下去……
    ……
    冷,冷的浑身发颤。
    就像是多年前天医谷外的迷失丛林内,年仅十三岁的沈言璟身穿单薄的黑衣抱着手臂坐在森林内,以一双看不见的双眼仰望着漫天星子璀璨的夜空。
    当时的他,也是这样的寒冷吧。
    陆千凉睁眼时,已经是暮色四合。她不知道自己是昏迷了一个下午还是已经又过了一日,只是身体上的冰冷和僵硬告诉她,这时间绝对不会短。
    想必那个放毒蜘蛛的人也想不到,她竟然没死吧。陆千凉一声苦笑,这多年来将她折磨的几欲寻死的毒功,竟在这紧要的关头救了她一命。
    她是不怕毒的。
    在很多年前,她便发现了这个秘密。她的身体可以容纳世间至毒之物,不过这并不是说她对毒性免疫,而是她的身体能收纳毒素为己用,转换成内力以后炼化成源源不断滋养身体的毒功。
    只要摄取的毒素与身体里毒功运转所需要的量达到平衡,她的内力就会越来却强。
    今日毒蜘蛛这无情一口,正是将她身体内多年不曾运转的毒功再一次的勾了起来,陆千凉苦笑,这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啊。
    她的衣裳都是湿的,怕是在她昏睡的这段时间下了雨。陆千凉单手撑着树干爬起身来,只觉得脑海之中似是坠了铅块一般的沉重。
    她的眼前都是一阵阵的发黑,多日不曾饮水进食,已经让她无比虚弱了,更遑论撑着这样一具身子走出这片山林?她淋了雨,怕是会发烧吧。
    陆千凉抬手在自己的额头上一按,果然,肌肤入手一片滚烫。
    这样不行,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死的,她得留下些记号等着父亲她们找过来。陆千凉俯身捡起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握在掌心,在树干上使劲划刻了两下。可她现在的力气太小了,石头刻在树干上只能留下浅浅的白色划痕,那划痕几乎不见!
    漫天闪烁的星子像是在嘲笑她的弱小一般,挤眉弄眼的将微弱的光芒洒满大地,映出她无助的身影。陆千凉倚着树干无力地嘶吼,她想要活下去,她不能就这样死去。
    父亲母亲还在等着她回家,兄长还欠她一份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沈言璟和沈季平……他们二人是谁会先找到她呢?是寻到她的人,还是她渐渐冰冷的身体?
    不行,她得想个法子把烧退下去。若是这样烧一夜,她一定会死的。
    陆千凉咬着衣袖,无声的扯断一缕自己的长发,绑在低垂的树枝草叶上后跌跌撞撞的向山林深处走去。
    尖利的树杈划破衣裳和皮肤尚不觉痛,手指也冷的像冰坨。身周越发的混沌,她的头脑却越来越清晰。记忆之中,有个人半是讽刺半是轻佻的教她观星辨位,教她在没有路标的夜晚里怎样走出这苍莽的丛林。
    北斗七星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她仰起头望着闪烁的星子,一步步前行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