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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眼泪便实在不受控制,一下涌上眼眶。
江蓠说得的确没错七情六欲,什么时候都是难以抛却的。
而就在此刻,戚洌鼻端萦绕起一阵淡而悠远的草木香。
他的神智顿时回笼了一丝。
接着便看见不受控制地撞向自己剑的师尊。
他尚未反应过来,身体便先行动起来,不顾反噬作用地强行收住剑招,抬臂将师尊扶住。
毫无预兆地,抱了满怀的草木香。
这突然被那攻击气息十足的魔气包裹,乔易年不由得呛出一口血来。
接着,他抬眼便看到这眼神清明起来的青年,神情委屈又自责地低着头看向他。
师尊我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看师尊这重伤的模样,皆是因为要保护自己。可自己方才却竟然对师尊拔剑相向。
想及此,戚洌鼻子一酸,握着剑的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小子一清醒过来,就瞬间变回了他刚入自己门下时那样,瘪瘪嘴就掉眼泪的小哭包。
这大狗似的神情,还真同他现在这邪魅狂狷的造型不太配套。
乔易年心里头如释重负,生出些想笑的心思来。
不必多言。他低声道,抬手抹了抹戚洌湿漉漉的眼角,推开了戚洌环着自己的手臂,站定在那里。
他侧身,便看到执剑站在那儿的柳浮生。
师兄向来以门派为重。乔易年暗自运了两回气,将内息顺平,温声说道。今日之事,师兄若仍旧不依不饶,那么于宗门来说可谓是打击甚重。
柳浮生皱起了眉毛。
这向来和善的人,是极少如此面沉如水的。
那么,师弟想要如何
半晌,他开口问道。
那向来平缓而威严的声线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师弟请师兄允许师弟今日携弟子戚洌退出问道宗,今日往后,同问道宗再无干系。
乔易年回道。
这话说出口,于情来说他是实在不忍的。
他到这个世界这几年来,柳浮生待他如父如兄,虽说为人刻板唠叨,可总归是个一心待自己好的人。
可他今日若不带戚洌退出宗门,那么待他日这宗门内出了个魔修的事叫修真界其他宗门知道了的时候,这矛头定然是要指向问道宗的。
不如他一己承担下来,反正自己总归不属于这个世界,早晚要走。
反正只要戚洌不死,自己当个烈士也不过是咬咬牙的事情。
柳浮生原本就不敢再下令剿杀戚洌了。
若是戚洌像原本那般,修为低微,半死不活的,那杀了便杀了最多不过是叫师弟伤心,可魔修本就留不得,这弟子也没养几年,他日再给师弟寻一个乖巧刻苦的徒弟,也不是难事。
可如今,若要杀戚洌,问道宗也会大有折损。
他身为一宗之主,任何决定都牵系着宗门的兴衰。他上有将宗门交到他手里的师尊师叔,下有仰仗宗门修仙问道的众多弟子,他是全宗门最不可意气用事之人。
可若要将魔修就这么全须全尾地放出门派却又是违背了他心中坚守的道义的。
魔修本恶,这样的道理师弟怎么就不清楚呢!
师弟,你我二人千年兄弟情谊
正因如此,所以师弟同宗门断绝关系,此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波及宗门。乔易年道。
为了一个魔修!你竟要如此!柳浮生气急败坏地出声斥道。
乔易年没顾得上回他的话。
因为乔易年突然感觉到,身后戚洌的气息又开始躁动了起来。
他骤然入魔,且在魔气的胁迫下强行突破,此时体内的魔气躁动而汹涌,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更何况,与道修不同,魔修以杀戮入道,原本道心便不甚稳固,那魔气对心性的扰乱也是难以控制的。一旦这魔气压抑住了人的理智,那么这人便难以控制自己的行为。
此时戚洌魔气突然大涨,完全超出了他掌控的能力范围。
不可再作耽搁了。乔易年心想。要尽快将戚洌送去魂墟。
而那边,柳浮生话并没有停。
你方才收留了这个徒弟几年你全心待他,已经是仁至义尽!可如今他入了魔,你若仍旧要凭一己之力保护他,那就是将自己往死路上逼!师兄自小疼你,怎么能容你为了这个小子走上绝路
他是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
可乔易年这并不极其好使的脑袋光顾着去打算后头的事。因此柳浮生的话从他左耳朵钻进去,又从他右耳朵钻出来,留在他脑袋里的也不过一两成。
但是这话,戚洌是听进去了的。
他自己因为轻信别人入了魔,不仅害师尊重伤,如今还要害师尊离开门派。若师尊今日真的踏出问道宗,那么便是同问道宗、乃至同整个修真界为敌。
宗主说的没有一句不对啊。
师尊。戚洌压抑着浑身躁动的魔气,通红着眼睛唤道。
乔易年转身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