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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准备离婚

      文彬见盛情难却,便紧跟着笑道:“那好吧。可说好了。饭菜钱必须我付!”
    胖墩死活不答应。文彬忍不住道:“我爸妈交代我的!你总不见得不听二老的话吧?”
    胖墩一挥肉嘟嘟的胖手,道:“多谢叔叔阿姨的好意。我们都是街坊多年了,何必计较呢!”
    文彬脸上的笑僵僵的。他急忙转移了话题,不再提起他的爸妈。
    胖墩又说了几句,便知趣的走了。
    雁翎和文彬坐了下来,眼瞅着屋里的整齐,心里都惘惘的。
    文彬住在了爸妈的卧室里。雁翎睡在隔壁的明间里。俩人在火车上颠簸了三天两夜,又在小旅社里煎熬了半晚上,都实在支撑不住了,早早的歇息了。
    雁翎睡得很警醒,准备随时起来伺候文彬喝水吃药。她听到文彬已经睡熟了。可过了一会儿,她又听到他开始啜泣着。她起身,披上大衣,来至隔壁屋里,看到文彬正在睡梦里啜泣着。
    她上前为他擦拭起额上的冷汗,心里叹息着。文彬定是想起了他父亲,所以才会在睡梦里倍觉凄苦。
    又过了一会儿,文彬安静了。雁翎回到隔壁房间里,躺在木床上,勉强睡了一会儿,又紧赶着醒了。她又去看了文彬,看到他正沉睡着,她才彻底的放心。这样一来,她便睡沉了。
    晚上的时候,胖墩来了,邀着俩人去了不远处的馆子。
    胖墩喝着酒,文彬以茶代酒。文彬趁机打听了办理出生文件的地方,在哪条街哪条巷。
    饭后,胖墩便告辞了。
    文彬和雁翎往回走着,商量着明天去办事。
    那晚,文彬坐在摇椅上,雁翎坐在小马扎上。雁翎的膝盖上摊着廖家的影集,里面有文彬小时候的黑白照片。文彬依依的讲述着,讲着自己小时候的故事。因为实在隔得太久远的年代了,他像是讲着别人的故事。
    雁翎听得津津有味。在狄家,她也曾让文彬看过狄家的影集,也像文彬似的,慢悠悠的讲着黑白老照片背后的故事……人的故事……昔年定格的那一刹……往事如烟。
    雁翎笑道:“我发现,我们俩小的时候都骑在木马上照过相。都是一只枣红色的木马。马头上都系着大红的中国结。很有意思。”
    文彬也跟着笑了起来,道:“那时候,我要是遇到你,肯定会把你当成小妹妹的。”
    雁翎把头倚靠在文彬的胳膊上,望着那张黑白照片里的木马和孩童,笑道:“假如真是那样,我早早的遇见你……在懵懂孩童时代就遇见你……我们岂不是……”说到这里,故意没有往下说,眸光里流出温存。
    文彬接口道:“真要那样,我们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
    雁翎眸光里闪烁的温存愈发的明晃晃的,笑道:“只可惜,我们小时候隔着万水千山呢。”
    文彬幽幽的道:“假如认识你早了,我们这对老夫老妻就会觉得没有意思了。”
    雁翎故意捏了文彬的鼻头一下,笑道:“贫嘴!”
    文彬想了想,道:“等回去的时候,我一定要把所有的影集都带回去。到时候,我要问一问梦川,看他有没有骑木马的照相?假如他也有那么一张照片,然后细烟也有那么一张照片,那岂不是更有意思?”
    文彬道:“我曾经看过一本外国杂志。一家三口在同一个地方、每隔十年拍一张照片。”
    雁翎道:“这样的想法倒是挺别致的。不过,我总觉得,这样的一组照片让人觉得心里有些凄凉。年轻的时候无所谓,到老了,再在同一个地方拍照片,实在让人觉得心里五味陈杂。”
    文彬道:“所以,珍惜眼前的年轻是最关键的。”
    雁翎笑道:“那是肯定的。”
    俩人一直看到很晚才各自休息。当然,雁翎睡得很警醒,生怕文彬的发烧会再犯。文彬没有再发烧,已经要痊愈了。
    第二天清晨,偏偏雨雪纷纷。
    半空里浮着稀薄的云,袅袅的游走。细雨斜斜的落在携着手的俩人的肩头。
    文彬戴着一顶宽边的黑呢子礼帽,穿着一件黑呢子大衣,脚上的皮鞋铮亮。雁翎戴着一只咖啡色的绒线麻花帽,穿着一件驼色的细绒大衣,紧紧的搀着文彬的胳膊。她的另一只手里捏着一把油纸伞,米黄的底色,绘着一片片粲然的梧桐叶。
    她和他正站在粲然的叶影里,心里也粲然着……尽管那是一个雨雪纷纷的凄晨……
    老街上的青石板蜿蜒,两边显出老宅,独轮车,半新半旧的箩筐,开花的树,不知名的花……
    压根没有看到行人。
    文彬回想起上大学离家时的情境。那时,他独自拎着皮箱,低着头,脚步也很低的走着。
    老街上的青石板蜿蜒,两边显出老宅,独轮车,半新半旧的箩筐,开花的树,不知名的花……
    那时,未来的渺茫,漫长,沉重压住他柔嫩的肩头,惶然里,他的心湖里浪奔浪流。前一浪推着惧怕,后一浪推着挣扎,再后一浪推着决心……浪奔浪流……
    如今,他走在阔别多年的古道上……人生的古道上,心湖里照旧浪奔浪流。前一浪推着期许,后一浪推着期许,再后一浪推着的还是期许……
    俩人去了办事的地方。
    还有一个钟头才办公。旁边有卖烤红薯的小贩。小贩正戴着狗皮帽子,双手笼在油腻腻的蓝布袖筒里,用方言吆喝着生意。俩人买了几只烤红薯当早饭。文彬因为病了这些天,口里淡淡的。蓦然吃到烤红薯,觉得那股子甜丝丝的味道实在令人惬意。
    雁翎瞅着文彬狼吞虎咽的样子,发觉他竟然不觉得烫舌头,忍不住指着他的嘴,笑道:“你都快成花猫了。”
    文彬用手背抹着嘴上黄腻腻的红薯屑,呼着嘴里热腾腾的气。
    小贩也跟着笑个不停。
    等到了办公时间,文彬和雁翎走进了那座用石头砌的老楼里。办事情的人是廖家的老街坊。他乍然见到文彬,竟然一下子就把文彬认出来了。他急忙起身拉住文彬的手,问长问短。
    文彬喊他“张叔”。他顺便介绍了雁翎。张叔打量着雁翎,一个劲儿的夸赞着文彬有福气,连带着也羡慕廖老夫妇有福气。文彬的心里觉得惘惘的,想起了爸妈对他和雁翎婚事的百般反对,微微的叹息一声。
    张叔还一个劲儿的问着廖老先生的情况。文彬强打起精神,说他的爸爸一切都安好,可能要在香港养老了。
    张叔又啰嗦了半边,最后才问道文彬有什么事情。
    文彬把他准备办理结婚登记的事情说了,要张叔为他准备证明信。
    张叔笑道:“我是不是要提起吃你们的喜糖呢?”
    文彬和雁翎都笑了。
    很快的办完了事情,文彬拿到了需要的一沓证明信。他把那沓纸交给雁翎,她仔细的放在了大衣口袋里。
    俩人告辞而去。
    兴致勃勃的走回到廖家老宅,文彬在心里告诉自己,那份期许即将实现了。
    一路上,文彬告诉雁翎,张叔原先是廖家的老邻居。后来,张叔寻觅到了一处更好的宅院,便合家搬走了。
    文彬小的时候,他爸爸经常和张叔下象棋。有一次,文彬和文泉把几枚象棋棋子藏了起来,害得张叔和爸爸找了好半天。
    雁翎道:“你爸爸的人缘很好。只可惜,他当年做了一件糊涂事。”
    文彬道:“我哥哥曾说过,爸那时候其实也是为了贴补家用。可这样的理由即便再充分,也不能为他的罪责开脱!”
    雁翎道:“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回头想一想,只能徒留伤感罢了。”
    文彬道:“我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事情办完了,我们不妨出去散散心吧。免得在家里闷着,我总是触景生情的。”
    雁翎道:“昨晚上,我听到你说梦话了。你在梦里念叨着你爸爸。”
    文彬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回到老宅,文彬把证明信小心翼翼的放到皮箱里,俩人对视了一眼,停顿了片刻,然后便携手出了门。
    那一整天里,雁翎和文彬都坐在竹筏之上,在漓江上漂游了很长时间。雁翎不放心文彬,把他捂得严严实实的。她自己也捂得严严实实的。引得艄公俏皮道:“看样子,你们都好像七老八十了!”
    雁翎笑道:“等我们活到七老八十,然后再一起坐你的竹筏子。”
    艄公道:“谢谢这位小姐预祝我长命百岁的。”
    艄公的山歌荡荡悠悠,清新如洗,回味悠悠,令沉浸在崇山碧水之中的那对恋人心怀荡漾。
    等到从竹筏上下来,雁翎不由得惋惜的道:“竟然忘了带照相机来。”
    文彬也跟着惋惜道:“走之前,我倒是想着带上照相机。我都已经从衣柜里翻出来了。偏偏忘了!”
    雁翎道:“我们已经玩得很开心了。何必在乎照片呢?”
    文彬道:“毕竟是一份遗憾。”
    雁翎宽慰道:“等下次回来的时候,我们再补照吧。到那时候,我们也许已经结婚了。那会儿要是再补照相,是不是会更有意义呢?”
    文彬只好点了点头。他和雁翎压根没想到,俩人再也没有一起去过桂林。那时的遗憾确是一生的!
    一连过了三天,俩人去各处走了走,觉得过得很开心。终于到了走的时候。
    文彬拜托胖墩照看廖家老宅。胖墩满口答应着,为老宅重新换上了一把新锁。随后,他叫来了洋车,文彬和雁翎上了车,胖墩把棕色皮箱送到文彬的身前。文彬一只手扶着皮箱,一只手向胖墩挥着。
    胖墩笑着,脸上油光闪闪的。那只肉嘟嘟的小胖手一直挥着。
    文彬扭头看着发小,觉得发小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文彬学着小时候跟胖墩告别时的样子,对胖墩吹了一声口哨!
    “嘘”的一声……
    胖墩也俏皮的还了一声口哨!
    “嘘”的一声……
    他和文彬都笑了。
    胖端自从送走文彬后,便和她的女朋友闪婚了。
    雁翎和文彬回到香港之后,直接从火车站去了狄家。
    陈妈一看见俩人,立即凑上前,非但不觉得欢喜,反而显出一副惊慌失措的神情,低声道:“可了不得了!太太要和先生闹离婚呢!”
    俩人吓了一跳。雁翎本想着把从桂林带来的特产拿出来,可这会儿也实在顾不得了,细细的问着缘由。
    陈妈道:“你走了之后,太太和先生本来过的挺好的。可大前天晚上,先生问太太要零花钱。太太又大吵大闹的。先生一生气,摔门出去了。从那以后,太太就嚷嚷着闹离婚。”顿了顿,道:“太太自从又闹过之后,反而不哭哭啼啼了,而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时不时的往佟家跑。我眼瞅着太太的那股劲儿,实在是故意气先生!”
    雁翎道:“真是的。那么大年纪了,打打闹闹的,有什么意思呢?刚好了几天,老毛病又犯了!”
    文彬道:“竟然发展到了要离婚?”
    陈妈道:“我看太太那架势,不像是善罢甘休的。太太害怕先生动家里的钱,所以才不管不顾的大闹了起来。”
    雁翎道:“这倒是!姑妈说过,她的钱都是留给奕祥和小贝的。”
    陈妈一伸舌头,道:“我和我男人也时常大吵小吵的,可我压根就没想起来和男人离婚!”说着,便转移话题道:“你们快坐下吧。我给你们拿汽水喝。太太从佟家带回来一箱子汽水,说是安迪从泰国带回来的菠萝汽水。”说完,便一边叹息着,一边匆匆的进了厨房。
    雁翎听到陈妈提到了佟安迪,心里一阵厌恶。她要文彬坐在了沙发上。她拖过来那只皮箱,蹲在地上,打开了皮箱,和文彬一起把带回来的特产拿了出来。小贝神情忧郁的回来了,一眼瞅见小圆茶几上堆满的各色糕点吃食,喜不自禁。
    雁翎招呼着小贝吃着糕点。她和文彬都不提起相玫的事情,生怕小贝觉得心里烦恼。
    偏偏小贝自己提起来了。他抱怨着爸妈吵架的事情,表示无可奈何。
    雁翎劝道:“你别跟着伤心了。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呢?”
    小贝执拗的问道:“你和姊夫从来就没有吵过架。”
    雁翎和文彬都忍不住笑了。
    文彬道:“不是每对夫妇都像我们这样有涵养的。”
    小贝道:“所以,你们是模范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