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比如长乐初年发生的一系列变动,再结合系统和墨宗的情况,就颇有些耐人寻味了。
比如,他之前一直在奇怪炒钢法和百炼钢的时间线。
按照华国古代冶铁发展史,这两样东西并存了很长一段时间。墨宗能造出百炼钢,但炒钢法却是龙泉剑坊的不传之秘,并没有流传于世。
今天下午在暮野兄书房里也看到了关于薛家的记载,薛家发迹于永乐初年,因为薛启亮发明了百炼钢和炒钢法而迅速崛起,而那个时间,刚好墨宗也被撵出了云浮山,这真的是个巧合吗?
暮野兄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伸手给他点指了两个字。
阊洲。
“阊洲?”
彼时,封恺正和他并肩而坐,宁非一脸不解地抬头,抬头正对上男人深邃的眸光。
咳咳,距离略有点近。
在心里默念了两句抵足而眠,宁非决定还是不懂就问。
“暮野兄,你指阊洲是什么意思?”
“薛家以前不在阊洲,而是在距离阊洲几百里的鼎乐。鼎乐虽然不大,但土地丰美,气候宜人,是薛家发迹的地方。”
“而阊洲境内都是云浮山的支脉,山高路险,土地贫瘠,在薛家之前只有一个地方豪强盘踞,还连年都交不全税赋。”
封恺一边说,一边递了一杯清茶给少年。
“薛启亮炼丹后不久,薛家就占据了阊洲。原本的老家鼎乐并入南郡陆氏的地盘,据说陆氏还给了一笔财帛,薛家才举族迁走。这之后阊洲铁矿被发现,薛启亮又发梦出了炒钢法。”
“非弟这么聪明,你说为什么薛家好端端的,为什么放着鱼米之乡不要,非得迁去一块贫瘠之地呢?”
宁非不说话了。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矿呗。
但暮野兄和他说这些做什么?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之前送大礼盒给他的时候,暮野兄曾经提起过有薛家人在定安城中。
他盯着男人的眼,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然而那就是一潭看不到底的深泉,稍不留神只会被卷入其中,不得挣脱。
宁非现在觉得暮野兄让他参观书房绝对是有目的的,比如眼前这些记载着大事记的竹简,他拿出这些就是要暗示一些讯息。
还能有什么?他都点出了阊洲,点出了薛家,薛家是龙泉剑坊的主人,也是这个世界百炼钢和炒钢的发明者。暮野兄和他提阊洲薛氏,应该是要提醒他注意这个家族。
不,也许不仅仅是提醒,也在试探墨宗和薛家的关系,或者看看墨家有没有超越龙泉剑坊的能力。
刚好,他有啊!
少年忽然笑了。
“我晓得了,暮野兄。”
“放心。”
宁锯子的眼晶晶亮。
“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暮野兄大可拭目以待。”
想了想,又觉得略露骨而富有攻击性,于是放送一个无辜的眼神,伸出细弱的手指轻巧地勾住男人的,轻轻摇了摇。
“等我好消息呦。”
第55章
拉钩钩的约定, 宁非觉得他暮野兄懂了。
倒不是暮野兄说了什么,暮野兄只是摸了摸他的头,笑得十分慈祥。
就……类似他堂兄那种, 请随时可能挂掉的表弟出来吃一回饭,肯定是地方表弟定, 卡随便刷, 能满足的都满足。
古代人都仗义,交朋友肯两肋插刀, 讲究通家之好, 在这里认门亲戚不亏。
宁矩子摸了摸鼻子, 把心思又转回到铁匠坊的事上。
“谢老,那你的意思是说,这么长时间以来, 一直没人找到当年那些人的下落?”
“是的。”
“那也没人知道当年铁匠坊都炼出了什么,这不可能吧?”
听他这么问,谢增有些窘迫。
“倒也不是不知道。”
他抹了把脸, “只是当初的铁匠坊主是大德圣人的……,额……圣人去世前曾留给他密卷, 言说有朝一日墨宗没落, 就靠着密卷重新起复。”
又是密卷?!
宁非现在可烦密卷这玩意了,不就是岳万峰从系统商城里兑换出的图纸么, 还装什么密卷,早点教别人不还能多赚点任务主线?!
宁非挖了挖耳朵。
“你刚才说铁匠坊坊主是缺……大德圣人的什么?我没听清后半句。”
他总觉得谢老说铁匠坊主的时候发音含糊, 似乎有瓜。
谢增老脸一红, 但也没有隐瞒矩子的意思,凑到他跟前小声说道。
“宗门里有传说,那位坊主原本就是圣人的儿子来着, 是圣人某位红颜知己生给他的,但一直没得到名分。”
“当初圣人传位时那位宗主还年轻,所以矩子是由他的大徒弟做的,但也只是传位不传矩子令,应该是准备等坊主威望够了再交接。”
“二十年后,圣人病重,临终前对二代矩子有交代。那时候铁匠坊主羽翼丰满,若不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做三代矩子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明白了,这是缺德圣人留给亲儿子的私货,难怪系统都被消耗到休眠墨宗也只有5点发展值,原来除了续命,岳万峰还偷偷藏了一笔小金库。
至于兑换记录中看不到,说不定被提前就删除了,毕竟矩子令还是要传下去的,让人看到有损圣人脸面。
呵,还要脸。
宁非咧了咧嘴。
事情的框架已经摸得差不多,百炼钢和炒钢法都是岳万峰给儿子的晋身资本,不但比天火雷来的安全,而且更加实用也更容易赚钱,所以铁匠坊原本就是作为墨宗最强技术储备而存在的。
因为某些幕后黑手的原因(现在看大概率和阊洲薛家脱不了干系),这位没名分的太子连同铁匠坊被人一网打尽,从此下落不明,而他掌握的炒钢法和百炼钢,则成了薛家日后的发家资本。
就是不知道薛家的血脉里,有没有那位小公主的贡献了。
“矩子问这些旧事做什么?”
谢老有点疑惑。
宁非摇头。
“没什么,就好奇而已。”
正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坞堡中心。新的食间就建在附近的一块空地上,早前鱼老就带着一群人开始垒火炕,到现在还没干完。
倒不是工作量大,而是之前大家都没做过这东西,全靠着宁非一张嘴画大饼,所有的技术细节都要土木组在施工中逐渐完善。
好在大家一起搞脑力风暴,进度倒也没被耽搁,新的食间很就出了框架,再加上这几天开始盘的火炕,总算是大功告成。
这是一座工字形的建筑,坐北朝南,南北两侧都有门可以进出。北面是吃饭的地方,宽敞明亮,木工班打了很多桌椅板凳放进去,看着和现代大学食堂十分相似。
食间的中间连通着厨房,里面垒起了好几个大锅大灶,烟口一直通到南侧的房间。房间原本是一字连炕的设计,不过既然要住人,那也不能大家都挤在一个房间。宁非觉得南面可以划分一下,土炕连通但房间相对独立,这样住进去的人也能保有一些隐私。
他现在在墨宗分量十足,鱼山当场就召集人手研究了一下,决定在隔断墙中添加烟道的设计,承重不变,内部空间尽量做分割,竟然也十分可行。
不过因为条件所限,目前分割的房间里就只有一条炕,余下什么家具都没有,略显空荡。
这是从没出现过的新建筑,造型和以前的泥草房完全不同,灰色的墙面让食间在一众灰扑扑的房子中格外显眼,目前已经成为坞堡的新地标。
铺设暖炕的时候,城里没什么事的闲人都过来围观。等看到用火砖砌成的弯曲烟道,众人都有些瞠目结舌,不明白这样费事到底要干啥。
反正是走烟,就一条通不好么?何必浪费这么多材料烧砖呢?
这一个铺下来,得填进去多少砖?虽然山上的土不花钱随便烧,但没必要浪费嘛……
有人心中咋舌,有人却若有所思。
比如土木组的一些年轻学徒,每每路过的时候都要来看一眼,在心里暗暗琢磨火炕的结构,竟然也能颇受启发。
再比如鱼忻,他动作很快,几乎在火炕盘了一半就提交了新的冬建房设计,和后世华国农村的明堂房屋竟然相差无几,可见十分灵性了。
当然,最上心的除了土木组,那还有食间的大婶们。
食间目前有十几个人帮工,都是女性,由食间领头人牛婶子带队。
牛婶子是墨宗资深老人,虽然正值壮年但辈分却和鱼山差不多,食间就是她的一言堂。
她手底下这十几个女人,有些是墨宗弟子遗孀,丈夫或因病或因意外去世,孤身带着孩子在城中过活。宗门对于这些妇孺当然会尽力看护,可近些年来粮食格外紧张,能分的食物并不多,她们又不好意思白白吃用宗门的东西,便寻了食间尽个心力。
还有些人,原本是和墨宗没什么关系的,机缘巧合进了坞堡。这十年中,食间来去的人不少,有些已经改嫁别家,有些在外面遭了难又回到坞堡,食间就成了她们的容身处。
牛婶子是个宽厚的人,眼光却是毒辣得很,凡有不良心思的一概进不来,久而久之,三老也都任凭她做主了。
这两天,食间的伙食好了许多。牛婶子也不怕麻烦,野菜团子都调了好几种口味出来,保证让干活的人吃着舒爽。
毕竟,这是在给她们造房子,看着一天天起来的水泥砖房,食间干活的女人都脸上挂笑,干劲十足。
她们早就听牛婶子说了,这火炕房建好以后,会安排她们这些孤身的居住。大家都住在一连趟的房子里,有什么大小事彼此都能照看,出门上工也就走几步路,再也不用贪黑起早。
虽然坞堡里很安全,可扔下孩子在家自己走夜路,还是有不少人心中不踏实的。
这下子好了,留一个人照看一下各家,她们干活的时候也能放心了!
眼看着新食间一天天地建好,女人们心中忽然又有些担忧。
倒不是别的,而是眼前这房子修得太好了!她们一辈子都没住过这样亮堂的房子,就算地方没有以前的家宽敞,这个墙密实得不透风,地平整得连个坑都没有,城里的老爷们也没住过这样规整的屋!
可她们这些人,既不是匠房里的工匠,又没有什么过硬的亲戚在墨宗,有些甚至在附近村寨活不下去才来墨宗坞堡做工,她们真的配住这样好的房子吗!?
渐渐的,女人们开始心神不宁,做饭的水平也忽高忽低,很快被牛婶子发现了不对劲。
“你们几个咋个回事?做点团子都能忘了放盐?人家干活正是吃劲的时候,不放盐那脚不就软了?!”
她把当班的几人叫到外面,厉声呵斥道。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听说是为了这事,牛大婶豪爽地一挥手。
“瞎想什么?矩子都答应我了,说本来就是准备给我们住的!”
“我们天天都在食间干活,要是这里有别人来回出入反倒麻烦!你们放心,咱们家的矩子不是你们以前遇到的那种混蛋男人,他说话绝对是算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