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苏怀山一向以孙子为荣，尽管知道眼前这个小道士，有可能治好自己的陈年旧疾，但他宁愿放弃这种机会。
    太狂妄了！
    太嚣张了！
    他竟敢如此蔑视自己疼爱的孙子，而且是在孙子最擅长的领域，没看到孙子都快要发疯了吗？
    “既然道长是此中高手，正好借机指点俊儿一二。”苏怀山面带微笑，岂不知他这一笑已经被凌霄打上了标签：爷孙俩都一个德行，明明心里气得要死还笑得那么亲切，实在太虚伪了。
    “请道长指点！”苏俊嘴上说着指点，牙齿却咬得咯咯作响。
    有人当众批评他所擅长的领域，本来就已经让他很不爽了，何况还是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
    是可忍，孰不可忍！
    甚至不给凌霄说话的机会，他迅速取来笔墨纸砚，在沈暮云的办公桌上铺好。
    沈暮云同样在咬牙切齿，她恨不得冲上去抽死凌霄：好不容易帮他找到台阶，他非但不领情还说得这么难听，莫菲他真以为能赢得了苏俊？难道他不知道他是自己找来的人，当众夸下海口一旦输了，连自己也会跟着丢脸？他脑子里想到都是些什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脑子？
    没错！
    她打心眼里不认为凌霄有赢的可能。
    毕竟，围棋方面他表现出众，但无论沈暮云还是苏俊，都算不上顶尖的围棋高手。书法不一样，苏俊被誉为业界的明日之星，属于专业中的顶尖存在，有资格压他一头的人，同龄人中怕是屈指可数。
    她不再说话了，只是满脸怒意不时的瞪着凌霄，恨不得从他身上剐下一块肉，这家伙太可恨了！
    “你最擅长哪种书法？”凌霄笑眯眯的看向苏俊。
    “草书。”苏俊随口应道。
    随后他愣了愣，紧接着都快笑出声了：这小道士该不会是，想跟自己比草书吧？不知死活！
    凌霄并不打算跟他比草书，继续问道：“那你知道哪种字体最难吗？”
    “篆书。”
    说到书法苏俊自信满满，放声道：“篆书由石刻演化而来，要求最高，也是最难达到至高境界。”
    笑了笑不再说话，凌霄的目光落在沈暮云身上：“帮我磨墨，谢谢。”
    什么？
    他……竟让自己帮他磨墨？
    太过分了，太放肆了，太自以为是了，太……沈暮云发现，以自己还算丰富的词汇量，都没办法完全形容这个家伙，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自己堂堂天华集团董事长，凭什么帮他磨墨？
    “沈霓裳下次肚子再痛的话，呵呵……”凌霄笑得很诡异。
    “你……”
    竟然拿自己的软肋要挟，沈暮云又怒又恨却无可奈何，咬牙道：“我很想看看，你是怎么丢脸的！”
    说完，她铁青着脸走到凌霄身旁，很不情愿的帮他磨墨，这一幕看在苏俊眼里，更让他怒火冲天妒火中烧——死道士竟然让暮云帮他磨墨，这可是自己都没享受过的待遇，他凭什么？
    苏俊已经打定主意，等会一定要大肆讥嘲，让对方抬不起头来！
    “碧纱待月春调瑟，红袖添香夜读书，妙！”眼看砚台里墨色正好，凌霄大笑一声提起狼毫。
    “混蛋！”
    沈暮云俏脸略带绯红，即是羞涩又有恼怒：这首诗明明就是指，男人读书时有美女相伴，岂不是说自己跟他关系特殊？
    与此同时，苏俊那张俊脸已一片铁青，他甚至有些怀疑，沈暮云是不是真跟凌霄有什么。
    凌霄突然动了！
    狼毫笔蘸墨后，他右腕挥洒如有神助，脸上不再有嬉笑神色，甚至听不到他发出呼吸声。
    呼吸会让身体出现律动，这种律动微乎其微，却会造成那么一丝，只有顶尖高手才能发现的瑕疵，否则怎会有一气呵成之说？
    换成其他对手，以凌霄的实力不需要这样，但他的对手是苏俊。
    别看他嘴上说得轻松，甚至把苏俊说得一文不值，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苏俊的术法造诣极深。
    想赢苏俊或许不算太难，但要想把差距拉开，想赢得彻彻底底，就必须抓住每一个细节，做到毫无瑕疵百无一疏。
    笔走龙蛇，运笔极快。
    可即便如此，也花了将近十分钟，毕竟这幅字共有144字——换句话说，凌霄在这近十分钟里，竟然没有呼吸！
    这是普通人不可能做到的，纵然专门练习也不行，他之所以能憋气长达十分钟，完全是依赖于灵力支撑。
    当最后一个字笔锋落下，他额头上出现点点汗迹，脸色也略微有些苍白，而其他三人已经呆若木鸡。
    “这是我见过最好的《峄山碑》！”
    苏怀山不知是喜是悲，神情非常怪异，半晌才呐呐道：“力透纸背……曾听说篆书需达到这种境界，才是真正的极致，可惜平生以来从未见过，没想到……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苏俊脸色一片煞白，他死死盯着桌上那幅字，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
    输了！
    彻彻底底的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很高，你可千万别跳。”凌霄笑嘻嘻的说道。
    “我……输了……”
    尽管那两个字很艰难，苏俊还是说了出来，他盯着凌霄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但我不会输一辈子，总有一天我会讨回来！”
    说完这句话，他甚至没有跟沈暮云打招呼，头也不回的朝办公室外走去，步伐无比凌乱。
    “哎！你的字还没拿走呢……还要不要了？”凌霄指着茶几上的那幅字喊道。
    “扔了吧。”苏怀山苦笑，转身就要走。
    “苏爷爷，您的病……”
    “不治了。”
    作为一个有身份要面子的人，苏怀山又何尝不知道，今天丢脸的不仅仅是孙子，他也没脸继续待下去了。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他的脚步突然停下，没有转身：“暮云，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拒绝俊儿了。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比俊儿更优秀，我不会用当年的约定绑住你。”
    沈暮云很想解释，最终还是没说话。
    一方面，这样的结果恰好是她想看到的，苏怀山的误会让她得偿所愿；另一方面……就刚才那么一段剧情发展下来，她根本就解释不清楚，不知内情的人肯定认为，她和凌霄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她默不作声看向朝茶几走去的凌霄，心里充满了无以复加的震惊。
    会治病，符到病除神效无比。
    懂诗词，出口成章聪明绝顶。
    会下棋，技艺绝伦堪比大师。
    懂书法……这就不用说了，就连苏俊这种级别的书法高手，跟他这场对决都输得一败涂地。
    那么，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呢？
    刚开始以为他是个假道士，后来知道他真的是道士——可即便真是个道士，也不应该无所不能吧？
    嗤嗤嗤……
    就在沈暮云心神恍惚间，奇怪的声音突然传来，她回过神来大惊失色：“你干什么？停下！”
    这家伙是不是疯了？
    他竟然把苏俊留下的那副字，一把一把撕成了废纸，然后还往垃圾桶里丢——难道他不知道，那副字拿出去拍卖，市值以百万计？
    “写得又不好，留着干嘛？”凌霄满脸的理所当然。
    “可是……”
    “对了！”
    凌霄好像明白了什么，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他和你的关系，这是他送给你的定情信物……”
    沈暮云差点气吐血，怒声呵斥道：“我们两家是世交，我跟他只是朋友，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哦……既然是这样，撕了你应该不生气吧？”
    “你……”
    “我比他写得好，把我那副留着就行了。”凌霄嬉皮笑脸道。
    “你还真够谦虚的。”
    大小姐哭笑不得，跟这家伙在一起她总是忍不住生气，深怕自己被气死，她指着办公室大门：“你可以走了。”
    这是几个意思？
    凌霄愣了愣，随即怒不可遏叫道：“沈暮云！你到底什么意思？是你叫我来的，我来了那些人却拦着不让进。好！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可等我来了之后，你又让我等你下完棋，我也不跟你计较——现在是什么意思？我甚至不知道，你叫我过来干什么，又让我滚蛋了？我看起来特别好欺负？”
    看到他满脸怒意大声叫嚷，沈暮云大概也觉得有点过分，心道至少应该让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其实前因后果很简单。
    简单来说就是，沈暮云的爷爷和苏怀山是至交，年轻时立下约定，如果两家生了儿女就结为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第二代没能结亲，两个老家伙还是不甘心，又把希望寄托到第三代。
    于是乎，沈暮云和苏俊就被两个老头定下娃娃亲，眼看着他们俩都已经老大不小，苏老头就主动上门提亲。
    可惜沈暮云对苏俊没感觉，况且爷爷去年刚过世，她才刚接手公司，哪有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
    恰好听说苏怀山身患陈疾，再联想到凌霄的本事，就想着如果能让凌霄帮苏老头治好旧疾，等于卖了苏家一个人情，然后再婉拒对方的提亲，有了那份人情在，也不会导致两家关系恶化。
    谁知道，她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凌霄就误打误撞让苏家祖孙误会，并且用超凡入圣的本事，让爷孙俩灰溜溜的主动放弃了。
    “这么说……我帮了你的大忙？”凌霄很激动，他的原则是不欠人情，却喜欢让别人欠他人情。
    “你觉得呢？”
    沈暮云脸色很不好看，冷声道：“原本按我的想法，即便我拒绝了，苏家也不会太过于生气。你倒好，让他们祖孙丢尽颜面，沈家和苏家的关系肯定会恶化——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