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按着腰的位置，血还在流。他有点晕，血再流下去，估计他是流血而亡的。额上是细密的汗珠，疼的。
    许渺渺的眼里是湿漉漉的，哭了？
    傻瓜。
    宁远伸出手，轻轻弹了一下许渺渺的额头。女孩的额头就红了。
    “没大事。扶我去医院。”
    民警过来了，这情况不对，要马上去医院。
    一个民警负责送宁远去医院，另一个，将何辽带到派出所。
    附近就有一家社区医院。
    刀都没有拔出去，不敢。医生马上接手，替宁远紧急处理伤口。
    民警拿着本子，向许渺渺询问着情况，录口供。
    这已是上升为恶意伤人事件。
    宁远这伤的位置，差一点点就到肾的位置了，很凶险。万幸的是，还是避开了器官，没有伤到要害。
    民警看着许渺渺，觉得这应该是争风吃醋事件。
    打电话回派出所问同事那边的情况，何辽就是各种不干净的骂，说是许渺渺主动勾引的他，跟许渺渺这边说的情况，根本就不一样。
    何母接到电话的时候，愣了一下，何辽伤人了？
    还好不是他被伤了。没捅死？捅死了都没什么大事。
    何母拿着手机，翻着电话簿，打了一通电话。
    *
    宁远没要麻药，伤口缝了几针。
    等待的过程中，许渺渺一直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远替她挨的那一下，她头脑里是一片空白，也想不明白。她没给宁远一个好脸色，就连宁远说的那个赌约都是没有当真的。
    但宁远护着她时，眼里都是笑意，许渺渺承认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许渺渺敢说，如果是这种情况，就连自己的母亲梁会都不可能会替她挡这一下，而宁远却挡了。
    她甚至还想过，如果宁远残废了怎么办。
    到底是再坚强的女孩子，也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无措，还有着微微的慌乱。
    医生在喊：“家属在吗？”
    许渺渺立即起身：“医生，怎么了？”
    医生看着许渺渺，女孩子明艳动人，五官还有点青涩，以后长开了，不得了。真是胡闹。小孩子早恋就早恋吧，还动刀了。
    “你们家大人呢？”还有医药费谁交呢。
    “我交，我这就去取钱。”许渺渺摸了摸口袋，银行卡她带在身上的。
    走廊里有高跟鞋的脚步声传来，何母来得很快。
    许渺渺自然不会错认何母，上次在学校里闹了，最后还传得沸沸扬扬了好一阵。
    何母目光里闪着厉色。骚蹄子，她的唇无声的骂了骂，对着医生却是笑容：“我就是家长。医生，你能不能先避让一下，我跟这两孩子聊一下。”
    医生转身离开，去了自己办公室。
    病房里，许渺渺警惕的看着何母，如果何母敢做出什么来，她是不会客气的。
    何母拉了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嘴角翘了翘。
    “算你命大，没死人呢。”
    “你都没死，我怎么敢死在你的前头。”宁远好看的唇勾起，也不退让。
    “你！”何母的手指都要指到宁远的额头了。
    “果然是没妈教的东西。”
    “彼此彼此。”
    何母从包包里拿出一沓钱来，甩到宁远的床上。她已经不耐烦玩嘴仗了。
    眼前的少年，美归美，但是贱人一个。骂街他都会，跟他对骂，她不一定讨得到好。
    “这里是一万块。你拿了这钱，就给我在这和解上按个手印，这事我们就私了了。”
    何母冷笑着。
    她当然事先打听过宁远的背景。两个姑姑都活在社会的底层，他那个父亲宁学海就更不用说了，烂酒鬼一枚。
    一万块，宁远不动心才怪。
    许渺渺觉得这社会果然就是这样，侮辱人也不带是这样的。
    她刚想说不，宁远先开口了。
    “一万块？当打发叫花子呢。”
    何母的目光就更加鄙夷了，果然是贪心的。
    “再多一万，多了就没有了。如果要打官司，我也可以奉陪到底。你有钱请律师吗？闹到法庭上，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宁远笑了笑：“和解书拿来。许渺渺，把钱收起来。”
    许渺渺看了宁远一眼，宁远的嘴角一直带着笑，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她听话的帮宁远把钱给收了。
    按下手印，何母离开。
    许渺渺在床边坐下，将钱给到宁远。她没说话，一双眼睛像是带了湿意，就这样看着他。
    宁远也看着她。
    许渺渺轻轻叹了一口气，问：“疼吗？”
    宁远摇摇头，说：“不疼。”他是男的，受点皮肉伤有什么关系。
    刚说不疼，宁远的眼珠子转了转，哎呦了一声。
    许渺渺的心就提起来了。
    宁远忍不住上手捏了一下许渺渺的脸颊，手指的触感滑腻一片。
    两人均是一愣，这样的动作过于亲昵了。
    宁远有点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手，手指的灼热像是一直在往上烧。
    许渺渺这次没发彪。
    “我去交钱。”
    将钱交了，医生是建议要住院观察一天。
    “这伤口的位置比较险，今天晚上住一晚上，因为伤口比较深，有可能会引起炎症，引起高烧。今天晚上叫你们家大人来，在这里守一夜吧。”
    护士细细叮嘱，细声细语。
    许渺渺的脸色有点苍白，可能是被吓的。这两孩子都这么小，真可怜，大人呢，大人去哪了？
    如果她有这么好看的孩子，真的是会当成宝一样来宠的。
    “别哭丧着一张脸了。许渺渺，这不像你。死不了，就没大事。来，给爷笑一个。”宁远看着许渺渺这样子，心里也不是什么滋味。
    “真过意不去，要不，你就以身相许？”
    许渺渺闻言，恼了，抓过枕头朝宁远扔过去。
    宁远一接，一动，就扯到了伤口。
    他把衣服掀起，纱布绷带是绕着腰间缠绕的。纱布表面沁出血来了。
    宁远掀开衣服，腹部的肌肉纹理特别的漂亮，腰看着也很细，劲瘦，一丝赘肉也没有。
    许渺渺住在那巷子里，大夏天的是见过男人光膀子的，但都是些大老粗。这样的肌肉线条，是第一次见。
    她收回目光，连忙按了铃叫护士小姐进来。
    护士小姐姐看到宁远的伤口都沁血了，口吻就不太好：“都交待过了，说了不能动不能动。你一会给好好躺在床上，除了上洗手间，哪也不许动。”
    她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许渺渺。不怪她想歪了啊，这两人一看也不是兄妹嘛。
    许渺渺被训得乖乖的，老老实实的。
    宁远稀少见她这样，眼里染上一抹柔色。
    “漂亮小姐姐，你就别训我朋友了，不是她弄的。”
    那护士今年三十出头，偶尔会觉得自己青春不在了，被这样年轻好看的男孩子叫漂亮小姐姐，心里很受用，嘴角也不由翘了起来，换药的动作轻了几分。
    “好了，不管是谁弄的，都要小心一点。”
    *
    许渺渺用病房里的座机打电话到莫飞家里。
    莫母接起来：“你好，找哪位。”
    许渺渺的声音传出来：“我是宁远的朋友，想找莫飞。”
    “阿飞啊，他跟他爸去外公家了，过两天才能回来。”
    宁远点点头，让许渺渺挂了电话。
    找谁来守着宁远？这下都没有人了。
    “晚上我在这里守着吧。”许渺渺开口。这是她欠宁远的。就算她不想的，也欠下了。
    宁远的脸上是明媚的笑容：“不用了，你回去吧。烂命一条，死不了的。”
    他的神情不羁，许渺渺听着那话语，心里闷闷的。
    每个孩子来到这世界上，都是赤条条来的，无助的。小小婴儿把生命交给了它未来的家庭。人生来本该是平等的。
    但因为投生的家庭不同，人就分成了几等。
    宁远这样说，许渺渺觉得心里很难受。
    如果宁远可以选择出生，以他这样的容貌，估计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我就要留下来。你没听医生说吗，万一你晚上发高烧了，本来就够笨的了，再烧，成了白痴怎么办。”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这丫头说出来怎么就这么逆耳呢。
    “我成绩不好，不代表我就笨了。许渺渺，等开学了，你就等着吧。”
    许渺渺留下来了，给周羽打了一个电话。
    周羽是回去了，她追了上来，看到宁远和许渺渺上了警车，没追上。但她知道许渺渺至少没有危险了。
    “渺渺，你没事吧？”
    “嗯，我没事。宁远，宁远他受了点伤。我要在医院住一晚。我跟我妈说我呆在你家，你不要露馅了。”
    跟周羽串好口供，许渺渺就打电话回家，撒了一个谎。
    许渺渺挂了电话，对上宁远的目光，宁远的目光别有深意，似笑非笑。
    “行啊，许渺渺，我还不知道，原来你撒谎也这么溜。”
    许渺渺翻了个白眼，是谁害的。
    对于宁远来说，如果许渺渺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乖乖女，他还没兴趣呢。
    还有就是他十六年的人生，就连婴儿时期也是能自由活动手脚的。
    可是现在，躺在那里，因为伤口不能动，真的很憋屈。
    医院的床很窄，宁远又高，脚都露在外面了，蜷着一双大长腿。
    “许渺渺，你给我讲个故事吧。躺在这里好无聊。”感觉闲得都要长毛了，心都慌慌的。
    宁远厚着脸皮继续撒娇：“渺渺，好渺渺，快点给我讲个故事吧。”
    许渺渺瞪了宁远一眼。真的想说，管你死活哦。
    十六岁的男生，有些连跟女生说话都不敢，宁远倒好，娇都撒上了。
    “宁远，我难道长得像你妈？”她才多大啊，没有充满母性的好吗，在成年人看来，不过是一小丫头片子。
    宁远听到许渺渺这话，真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了，什么鬼啊！
    他咳起来，咳得有些难受。咳嗽的时候，总不可避免的会拉扯到伤口。
    好疼好疼好疼啊！重要的事情念三遍。
    宁远觉得，许渺渺生来是来克他的啊。
    宁远一双凤目瞪着许渺渺，眼尾上挑，既有少年人的明媚之感，又带了点天然的魅惑之态。一个男人，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许渺渺，你以为我喜欢你，是有恋母癖？你看看你自己，哪点跟母性挂勾？”
    许渺渺唇角勾了勾：“我可是什么也没说哦。也许是因为我长得美，你妈妈也长得美。不是有人说，女人长得美，都有相似之处吗？”
    许渺渺突然就想到高绮了。有人说了她跟高绮长得像，这就是一个例子。
    宁远幽幽地说：“我已经记不清我妈的样子了。毕竟她离开的时候，我才四五岁……”
    宁远脸上换上了凉凉的神情，神情里透着哀伤。他撒谎了，他见过安柔了，一眼还认出来了。
    许渺渺看着宁远的样子，这个话题怎么破，如果宁远给她哭出来，护士小姐们会不会以为她是欺负人了？还有，她不会安慰人啊。
    “啊，我看看我包包里有什么书。”许渺渺转移了话题，宁远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嘴角情不自禁逸出笑意，哪里有哀伤的表情。
    许渺渺翻着自己的书包。这一路上跑着，身上的背包她还没丢呢。
    “给我念念，你借的什么书？”
    宁远真的是闲的，如果许渺渺再不说点什么，他都要发疯了。
    病房是三人床的，但另外两张床位空着。因为太空旷了，他说话甚至还有点回音。
    许渺渺手上拿着的是厚厚的《***的葬礼》。
    看了他一眼，许渺渺念起来了。
    她的声音清脆又好听，咬字标准，声音清晰，有点空灵，像是在唱歌一样。
    听着许渺渺念书的声音，也有可能是因为药物的关系，宁远睡去了，梦里都像是有小鸟在唱歌一样。
    身边的人没有了动静，许渺渺轻轻合上书，抱在怀里，看向宁远。
    宁远睡着了，额头上还有汗珠，嘴角噙着两朵笑花。
    这样的情况下，他还笑得出来。
    许渺渺知道宁远长得好，但每次两人见了面，都要呛起来。
    这次是毫无顾忌也没有人打扰，许渺渺细细看宁远的长相。
    原来宁远是真的长得这么好看的，许渺渺在现实中还没有见过哪个男生有他好看。
    叹了叹气，许渺渺目光回到书上。
    宁远说，为什么不收钱，为什么要玩骨气呢。把人送进去，又能怎么样。说不定没多久就被放出来了，而他什么也得不到。
    这种时候，就该识实务，穷人的自尊能做什么？穷人玩骨气给谁看呢？
    宁远这样满不在乎的说着，许渺渺只觉得心脏的位置有一点点疼。
    她虽然没有梁会的疼爱，可是还有疼爱的爸爸。虽然姐姐会跟她吵会骂她，可是两人也有亲密的时刻。
    宁远从小生活在家暴的父亲的阴影下，还能像现在这样笑得云淡风轻，笑得开朗阳光，真的很不容易，很难得。
    许渺渺看着书，目光又不由自主移到宁远的身上，嘴唇不由抿了抿。
    宁远的眼睛倏然睁开，那眼里都是笑意。
    他的嘴角轻勾：“许渺渺，你就承认吧，你也被我迷到不行了吧？”
    许渺渺不想跟他计较，声音清淡的说：“宁远，你是不是自恋狂啊？总想着让别人喜欢你？骚菠萝。”
    “你叫我什么？”宁远瞪圆了眼。
    “骚菠萝！”许渺渺做了个鬼脸。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平常淡漠的样子，跟这般年纪的女孩子一样，娇俏可爱。
    宁远摸了摸自己的发型，很不高兴。
    结果抬手的瞬间，伤口也是疼了。
    之前他是睡过去了，但是身上疼，哪里就能真的睡得着。
    许渺渺这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他当然是有感觉的。
    他这发型很帅的好嘛，一般人根本就hold不住，结果呢，许渺渺叫他什么？骚菠萝。有没有点欣赏眼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