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致盯着宋元，淡淡的问道，“你为什么杀了关鸿飞后，还要溶尸呢？”
    宋元闭嘴了，他不能回答，如果这个时候牛大致进行录音，那么他的话就可能把自己推到无法回头的绝路上。
    但牛大致才不管这些，微微的一笑说道，“其实道理很简单，如果可以不被追究责任，何乐而不为！”
    “你什么意思？”宋元不解的问道。
    “时尚缇米的总裁缇米，在他自杀的时候，时尚缇米已经负债几个亿了。当时的他唯一的出路是申请破产保护，可当时时尚缇米的账务上有着巨大的不合理的亏空。
    所以就算是缇米提出破产保护，法院也会驳回的。
    如果他申请破产保护被驳回，结果就是各路债主上门，到时候时尚缇米就会名誉扫地，一夜间失去所有的资本。
    要知道时装品牌，最值钱的就是牌子，如果牌子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缇米作为时尚缇米的首席设计师，同时也是时尚缇米的创始人，他更知道自己的价值。
    所以如果在名誉扫地之前，自己突然死了，那么时尚缇米的牌子就保住了，他对所有的投资者也都有了交代。
    所以缇米从一开始就有了自杀的计划，因此当时他在资金链压力巨大的情况下，选择在巴黎开时尚缇米的新品发布会，而且是一口气出了百多款衣服。
    这场新品发布会，应该说是很成功的，但是面对紧张的资金链，他心里很清楚，只要订单出现，一旦开工，时尚缇米的资金链立刻就会断裂。
    关于企业管理和资金运作上的事情，我想你这个大律师比我更清楚。
    当时缇米面对的情况就是，他的新品发布会大获成功，本来想着在巴黎发布后，忽悠一些国内的土鳖，没想到时尚缇米一炮而红。
    可是他却面对了一个尴尬的局面，那就是一旦接受订单开工，那些曾经给时尚缇米融资的人，全都盯着呢！
    只要外来的钱入账，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上门讨债，不惜一切代价的把钱要回来，这将成为时尚缇米最终资金链断裂的诱因。
    你要知道所谓墙倒众人推，大量的融资资本害怕时尚缇米只不过是昙花一现，开始疯狂的撤资，最终的结果就是资金链断裂。
    但是有一个办法可以缓和这个局面，那就是他这个公司负责人死了，那这个结果就不一样了。
    死，对于当时的缇米来说，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而事实证明，他死后时尚缇米活了，现在成了年销售百亿的国际知名品牌，而他的女儿也接了他的班，成了现在时尚缇米的董事长兼首席设计师。
    一个人的选择，创造了一个世界级的时装品牌，其实在商业圈内，缇米的自杀，被看做一种商业策略，这是他唯一能选的。
    而你当时出现，只不过给了他自杀的理由和勇气，所以你充其量就是个帮凶。”
    宋元呆住了，良久之后才低低的说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当时我推他下去的时候，他一点挣扎的意思都没有！原来如此！”
    牛大致微微摇头，说道，“一个人如果不想死，你以为你跟他说了那些话后，他就会乖乖的跟你走了吗？你当时是掌握了时尚缇米的财务状况，可你不知道的是，还有更多的业内人士，掌握了时尚缇米的财务，他们其实都在等缇米本人的选择。
    因为他只要死了，时尚缇米就能活，因为一个突然爆红的设计师的死亡，会让他最后一次发布的作品，成为永恒的经典。
    而时尚缇米的价值，也会因为他最后一次的新品发布会，而变的水涨船高。
    这是商战，跟你接触的法律不一样，并不是非对即错的选择，缇米只不过让自己的公司更好的生存下去。”
    宋元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呆呆的愣了半天，苦涩的笑了，“我以为我是犯罪高手，会像美国历史上那些著名的连环杀手一样，可以永远的逍遥法外，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牛大致微微摇头，很认真的说道，“美国历史上那些没有被抓的连环杀手，其实都不是什么犯罪高手，他们之所以没有被抓到，得益于美国的国家体制。
    你或许还不知道，在美国恶性伤害案的破案率很低的。而在中国，恶性伤害案的破案率是美国的几倍。
    而你的作案手法，如果在美国，肯定会被判无罪。
    因为美国法律讲求的是证据至上，如果要判定一个公民有罪，需要人证、物证、痕迹证据、生物学证据都要完备才行。
    如果缺少其中任何一样，那么欧美法律体系中的陪审团，是可以把整个案子推翻的。
    所以很多欧美的罪犯，只要处于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他们为了逃脱牢狱之灾，会对他们自己过往的经历添油加醋的进行一番煽情，只要打动了陪审团，罪犯就可以无罪释放。
    这一点很像咱们国内的某些选秀节目，才艺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谁更惨！”
    宋元笑了，笑的无奈，或许他觉得自己生错了国家，也许他如果是个美国人，他可能会成为著名的连环杀手，而且还不用负责！
    牛大致走了，宋元被送回了牢房，但是今天宋元注定是主角。
    两个小时后，在赵璞的帮助下，关志和跟宋元见面了。
    一个是凶手，一个是受害者的父亲，这样的见面本该带着一些火药味。
    可是在审讯室里，两人都很平静，很长时间双方都没有说话。
    终于关志和先发问了，他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丧子之痛虽然对他有很大的打击，但是他不明白的是，究竟是多大的仇恨，必须要这么做，连尸体都不留下。
    “为什么要这么做，连我儿子的尸体都不留下？”
    面对关志和的问题，宋元愣了一下，是啊！为什么要这么狠呢？为什么不留下尸体呢？
    笨啊！那是不想坐牢啊！
    想到这里宋元笑了，“因为我不想坐牢！”
    关志和闻言愣住了，不想坐牢，的确是个理由。杀了人还不想坐牢，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尸体消失，这样警察没有证据，他也就不用坐牢了。
    “为什么要杀我儿子？”关志和又一次发问。
    宋元收起了笑容，良久后他带着怒意说道，“夺妻之恨，够理由杀他了吧！”
    关志和再次无语了，他是个喜欢换位思考的人，在某些时候他会先考虑对手的感觉，然后再去想对策，这样可以让他在战场上和商场上，经常以出奇招制胜。
    现在的他想到，如果自己的老婆被人抢走，自己会是什么反映！
    结果基本上跟宋元做的一样，杀了那个抢走自己老婆的人，尤其关志和还是个上过战场经历了生死的军人，他有那么一股血气和痞性，他肯定会这么做。
    到了这一刻，关志和发现他跟宋元没什么好说的，他现在只想让宋元死。
    而这个时候宋元却突然说道，“想让我死很容易，我也很高兴，因为艾丽丽这个女人骗了我，她是自愿跟关鸿飞在一起的。但他告诉我的却是关鸿飞强迫她这么做的，其实这一切本不该发生的。
    如果艾丽丽当时说实话，或许我会离开她，但也比现在这种处境好。
    所以现在的我活够了，赶紧让我去死吧！
    这样我就可以洗脱罪孽，或许会重生为一个新的生命，管他是什么，畜生也好，那样我就可以干干净净的活着了！”
    关志和不想听宋元说下去了，转身就要走，但是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关志和站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很是冷静的说道，“是吗？那我在这里提前祝你重生快乐！”
    宋元闻言脸色突然白了，他其实一直希望能见到关鸿飞的父亲，因为他可以利用激将法躲过死刑。
    在他作为律师时经手的案例中，就有这么一起案子，凶手在跟受害者家属见面的时候，表达出死亡就是解脱的想法，同时很期待死亡。而且很希望尽快开庭，尽快判决好让他去死。
    结果受害者家属突然觉得，如果就让凶手这么死了，有点太便宜他了。
    因此竭尽全力的，让法院给了一个无期徒刑。
    结果就是罪犯活了下来，等到案子经过一两年或者四五年的沉淀，受害者家属的注意力转移，凶手就可以凭借在监狱中的良好表现，尽可能多的获得减刑，这样一步步的无期变成有期，在从有期进一步的减少服刑的时间。
    所以宋元之前那么说，其实就是这么想的，但是他的话说的有些过头了。
    另外，关志和是什么人，他能在牡丹市商业圈子里做的这么成功，跟关志和的高智商和高情商是分不开的。
    因此当听到宋元的话后，他就已经明白了宋元想要的是什么了。
    无期徒刑和死刑，不管哪个都很重，但无期徒刑也有变成有期徒刑的时候，而死刑之后想要活过来，那就不可能了！
    所以关志和没有被宋元诱导，而是顺着宋元的话，送上了一个冷冷的祝福。
    当关志和离开审讯室后，里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嚎，宋元的希望被击碎了。
    艾丽丽不会背叛死刑，因为她从头到尾都是帮凶，虽然知道宋元要杀人，杀了人，但是她么有见到尸体，也不知道杀人的过程。
    所以在最后的判决上，艾丽丽的量刑虽然会因为案子的恶劣程度，判到十五年之上，但毕竟是可以缓刑的。
    不过现在关志和很想让艾丽丽去死，因为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的水性杨花，关鸿飞也不会死。
    于是关志和摸出了电话，拨出了一个备注为关河的电话，接通之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让杀我儿子的两名罪犯，全都叛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