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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贺续兰拿过旁边凳子上放着的狐裘,将怀中人彻底裹好,再松开,“穿我的鞋子去浴房,那里备着水。”
    *
    雪芽洗了一个热水澡,脸色总算红润起来,他跪坐在软塌上,怀里塞着两个汤婆子,脚上穿上厚厚的绒毛袜,而一张嘴则是没停过。
    崔令璟虽让人给他吃热饭,可饭菜没贺续兰这里的精致好吃。雪芽快把小几上放的饭菜吃得精光,才勉强停下筷子。
    外面的风雪好像更大了。
    雪芽偷偷打开窗外往外瞧,却一眼看到站在长廊处的贺续兰。
    雪花飞入红漆长廊,落了贺续兰一肩,如梨花压枝。贺续兰身披狐裘,目光投向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雪芽盯着贺续兰的背影,暗嘀咕一声怪人,又将窗户偷偷合上。贺续兰没有陪他一起用膳,沐浴也是其他宫人领着雪芽去的。雪芽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一边喝一边想忍不住想对方为什么不杀他,还给他热水沐浴,热饭菜吃?
    想来想去,雪芽突然想起原来听过的一个故事,说有一个猎人捉住了一只兔子,可那个猎人不杀那个兔子,还对那个兔子特别好,给它新鲜萝卜吃。兔子本来很害怕猎人,但被猎人长时间好好对待后,渐渐放下戒心,成天跟着猎人身后转。
    而有一天,兔子见到回家的猎人很开心,又冲上去围着对方转,但这一次,它被猎人抓住耳朵拎了起来。
    猎人看着兔子,若有所思地说:“好像是养肥了,那就可以吃了。”
    雪芽倏地一哆嗦,而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腹部疼痛,疼得他坐不住,直接身体一歪,倒在榻上。
    他额头冒虚汗时,听到旁边传来声音。
    “雪芽?”好像是贺续兰的声音。
    雪芽努力睁开眼,见真是贺续兰,挤出声音,“你……你在饭菜里下药了?”
    贺续兰抬手擦了下他额头上的汗,平静道:“是。”
    雪芽怒火攻心,两只手抓住贺续兰伸过来的手,张嘴死死咬住。
    他就算死,也要弄伤这个猎人。
    第二十一章
    牙齿紧紧咬着,肚子却又疼得厉害,雪芽注意力分成了两波,最终还是肚子那边赢了。他捂着肚子,口齿无力不得不松开贺续兰的手。
    贺续兰扯过丝帕将被咬的地方擦了擦,目光放在蜷缩着身体面色苍白的少年身上,他俯着身体,衣袖间清香盈动,“只会疼一会,不用忍。”
    雪芽长睫抖了抖,他因为疼痛视线都有些模糊,虽看不清对方的脸,可他听到声音。贺续兰真的在饭菜里下毒,要杀了他。
    这比他梦里还死得早,雪芽又痛又绝望,伸出手想再抓着贺续兰的手狠狠咬一口,可他没力气,刚抓到贺续兰的手,就手脚彻底无力,再过一会,连意识都没了。
    *
    雪芽眼珠子微微一动,慢慢睁开眼。
    他这是死了?
    不对,好像没死,周围的环境很熟悉。
    雪芽往四处看了看,这是他平时睡的房间,他想坐起来,却发现肚子是不疼了,可身体没什么力气。他努力以手支撑床板想坐起来,门从外间被推开,夹着雨雪。
    进来的人一边哆嗦,一边将热水盆放在架子上,正要拿帕子,突然对上床上雪芽的眼睛,“你醒了?”
    他将帕子丢回原处,跑到床边过来扶雪芽,“你是不是要下床?我扶你,待会你洗漱完,我就去告诉陛下你醒了。”
    雪芽还有些懵,“我不是在宁伏宫吗?”
    扶他的小太监说:“哦,那都是三日前的事了,你那日被送回来,还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雪芽惊讶了,“三日前?我睡了三日?”
    “差不多,中途醒过,不过醒了没多久又睡了。”小太监扶着雪芽下床,又问,“你饿不饿?三日没怎么吃东西,饿了吧?洗漱完,我给你端吃的过来。”
    雪芽这才知道他浑身没力气是饿的,他被对方扶到热水盆,皱了下眉,“我想沐浴。”
    小太监闻言有些犹豫,雪芽看他一眼,又扭开脸,他觉得自己三日没沐浴,定是十分狼狈,都不愿意跟小太监对视,只说:“麻烦你帮我去备水,我这个月的月例银子给你。”
    小太监月例银子也不高,听到雪芽把他的那份给他,便愿意麻烦一点去抬水。
    雪芽没什么力气,小太监扶他进的浴桶,他本想让人出去,但又怕自己晕在浴桶里,只好作罢。小太监守在旁边,他本来只是看着,但看着看着,忍不住伸手去碰雪芽的肩膀,“你身上真白,感觉比雪还白。”
    雪芽躲开小太监的手,“我洗得差不多了,你帮我拿饭菜过来。”
    小太监哦了一声,很快就出去了,但也很快就回来了。他回来时,见雪芽已经穿好衣服,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雪芽吃了一顿饭后,身体舒服一点了,但还是没有力气,他把小太监赶出去后,就窝在床上想事。
    贺续兰居然没杀他?
    是药效不够吗?
    想到这个可能,雪芽汗毛竖起,那他是命大才捡回一条命。
    雪芽继而又想到自己咬了贺续兰一口,这是以下犯上,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死,所以不管不顾,可现在他没死,如果贺续兰拿这个做理由,又杀他一回怎么办?
    正胡思乱想着,有人进来了。
    雪芽以为又是那个小太监,心情顿时不大好。这个小太监自从看了他沐浴,总赖在这里,烦人得很,于是雪芽拿过被子盖住头,闷声闷气地说:“我睡了,你出去。”
    “你让朕出去?”
    带了几分冷意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雪芽先是一怔,随后立刻将盖住头的被子扯下,转头看向门口。见站在门口的人真是崔令璟时,眼睛不自觉睁大了些。
    崔令璟看着床上的雪芽,“你不说话,那朕就走了。”说完,作势要离开。
    果不其然,后面传来雪芽听上去要急哭的声音,“陛下别走。”
    崔令璟停下脚步,关上门,转身走到床边。雪芽昏睡三日,瘦了不少,脸本来就小,现在越发的小,下巴细细小小仿佛两根手指就能捏碎。房间未点蜡烛,仅凭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照明,故而床上显得有些昏暗,而窝在被褥里的雪芽像是睡在上面的一团雪,崔令璟突然有些明白对方名字里的“雪”字怎么来的了。
    雪芽不知道崔令璟在想什么,他伸出手想去够崔令璟,声音可怜,“陛下。”
    崔令璟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躲了一下。一躲,看到雪芽眼神更可怜了,忍不住笑了一声。他看了看雪芽的床,见床上虽然被褥薄了些,但胜在干净,这才纡尊降贵地在旁边坐下,“你身体好了吧?”
    雪芽飞快地抓住崔令璟的衣袖,仿佛是怕人跑掉,听到崔令璟的话,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有点难受。”他另外一只手摸向肚子,“肚子疼。”
    其实不疼了。
    不过雪芽怕贺续兰再杀他一次,只能将情况严重化。他现在能靠的只有崔令璟,若崔令璟愿意保他,他还能活下去。
    崔令璟看向雪芽的肚子,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再养养就好了,这几日你继续休息,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肚子疼吗?”
    雪芽看见崔令璟的动作,慢慢往对方那边挪了挪,快挨到崔令璟的腿时才停下来,“陛下。”他小声说,“那日奴才去送药,太后赏奴才一顿膳食,奴才……奴才应该只是吃不惯宁伏宫的吃食,这才肚子疼,太后地位尊贵,肯定不会在膳食下药。”
    他刚沐浴完,身上透着香气,连带被褥里的香味一起往崔令璟鼻子里钻。崔令璟抬手拍了拍雪芽的脸,“你这样想就对了,肚子疼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再提了,知道了吗?”
    雪芽有些愣,他感觉崔令璟似乎知道点什么。
    第二日,雪芽从小太监那里得知了一件事,许平南死了。
    这件事把雪芽吓住了,“许公公他不是……”他闭上嘴,沉默一会才问,“谁下的令?”
    小太监压低声音,“是陛下,陛下大婚第二日早朝回来,就让人把许公公打死了。”
    雪芽听了,心中的惊慌更重。
    那日早上,崔令璟把他派去了宁伏宫,他去之前还看到了许平南,结果许平南居然就在那日早上被打死了。
    为什么?
    “你知道陛下为什么处死许公公吗?”雪芽问。
    小太监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
    雪芽有些怕是跟他贿赂许平南有关系,也怕许平南将他的事情抖落出来,本来这几日身体就虚弱,被许平南的死讯一吓,又多病了几日。
    昏昏沉沉的这几日,他老是梦见贺续兰,有时候是梦见他们两个在帐子里,他想挣开贺续兰的手,可怎么都挣不开;或是梦到那顿饭,他肚子疼得厉害,抓着贺续兰的手,求对方救自己,可贺续兰只是站在旁边看着他。
    离年关还有半个月的时候,雪芽才渐渐好转。大病初愈的雪芽重回御前伺候,因为许平南的死讯,他做事很是提心吊胆,怕崔令璟也叫人打死他。
    崔令璟似乎察觉出雪芽的心思,在雪芽又一次送了茶就要出去的时候,他叫住雪芽,并且毫不客气地捏着雪芽的脸颊,“朕知道你在想什么,朕跟皇后没同房的事情是许平南传出去的,所以朕打死了他,你没做这事,你怕什么?”
    崔令璟说完,发现眼前的人似乎被吓到,连嘴巴都半张开,露出洁白的门牙。
    啧,更像兔子了。
    他觉得雪芽脑子笨,于是又多说了几句,“许平南那狗奴才不仅把事情传出去了,还说了那夜你在朕身边伺候。朕要安抚雷将军,所以才让你去太后那里领罚,太后向来心善,自然不会罚你罚得很重,雷将军自然也不能说朕徇私。本来不想跟你说,但你这样子,怕是朕不说,你先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雪芽好一会才把嘴巴合上,他反应过来,就发现脸颊火辣辣地疼,不由想躲,“陛下,别捏了,疼。”
    “才捏多久就觉得……”崔令璟懒洋洋地松开手,看着雪芽红得不行的脸颊,声音骤然一顿,半晌,他才颇尴尬地咳了一声。
    雪芽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他都害怕自己的脸总有一天被对方掐烂。
    “陛下让太后罚奴才,万一太后杀了奴才呢?”
    崔令璟笑了一声,抬手捏住了雪芽另外一边的脸,“那朕就高兴了。”
    雪芽瞪大眼睛,想知道为什么,可崔令璟没说,而神情也表示不想再提这个话题,雪芽只好作罢。
    几日时间匆匆过去,转眼到了小年夜,小年夜这日也恰好是雪芽的十七岁生辰。
    小年夜,宫中办了宫宴,宫中正经主子不多,除了皇帝、皇后,加上贺续兰和几个太妃,也才堪堪凑满两桌,其中一桌还只坐了贺续兰、崔令璟和雷皇后。
    至于大臣们,则是坐在外殿,与宫中女眷隔开。
    雷皇后卸掉大婚当日的浓妆,面容是妩媚间又带着英气。崔令璟自从大婚那日后就未踏进皇后宫里,可雷皇后似乎一点都不在意,饭桌上言笑晏晏,喝了几杯酒,就说闷得慌,想坐外面一点,于是坐到了隔间太妃们的那一桌。
    雷皇后到了太妃那一桌可不得了,本来冷冷清清的饭桌瞬间热闹了起来,雪芽隔着卷帘,都能听到那边欢声笑语,不禁有些好奇,眼神往隔间那边瞥,不过有卷帘挡着,他什么也看不清。
    突然,他的脚突然被踩了一下。
    雪芽一下子收回眼神,他因为要倒酒,站在崔令璟和贺续兰中间偏后的位置,从被踩的那只脚来看,踩他的人好像是贺续兰,可是他偷偷看向贺续兰的时候,对方并没有任何异样。
    雪芽又看向崔令璟,巧的是崔令璟正好转眸过来,两人对上眼,崔令璟看雪芽一眼,就叫大太监过来,“你叫几个人,一起将这二十几道菜分别送到各位大臣的桌子上去。”
    崔令璟指了指桌子上二十几道压根没动的菜,又点了下雪芽,“你也去。”
    赏菜是皇帝嘉许大臣的一种方式,而能参加宫宴的大臣都是三品以上的大臣。
    雪芽和其他宫人端着菜出去,他端着一盘梅锅肉,大太监让他端去右边正数第二桌。他走到正数第二桌,将梅锅肉放下,同时道:“陛下赏的,大人慢用。”
    “多谢陛下赏赐。”
    磁性且带着沙哑的男声传入雪芽耳中,雪芽先是一顿,随后抬起眸。
    是一张雪芽没见过的脸,眼前的男人大约二十八、九左右,身材很高大,即使坐着都给人一种威迫感。
    男人皮肤不白,甚至能用黑来形容,在郦朝这个以白为美的国家,他显然不算美男子一流,五官也不符合世人审美,单眼皮,鹰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