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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少女用力挣开两个奴仆的压制,跪在地上,朝着裴延与陶缇磕头,边磕边道,“太子、太子妃,求你们明察秋毫,我说的句句属实,你们现在就可以派人去后院那枯井里搜,若是搜不出来,我便撞柱去死,绝无二话!”
    她双颊红肿,眼眸却亮得惊人,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一时间,莫说是陶缇与裴延了,便是屋内其他人皆有些动容。
    穆王妃眸光闪烁,手指紧紧握着,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这少女怕是早已被她千刀万剐了。
    陶缇凝视着匍匐在地上不断磕头的少女,眸光复杂。
    她内心是想要管的,好歹是生长在红旗下,从小接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新时代神兽;又同样作为女性,她对这种暴力虐杀女性的事件,可谓是深恶痛绝。
    但同时,她又有点不安,毕竟这是古代封建王朝,不比现代的法治社会,她现在面对的是权柄滔天的王府,而且这王府名义上还是她亲戚……
    她若是管了,会不会给裴延带来麻烦呢?
    在这种忐忑纠结的情况下,她扬起小脑袋,看向裴延,低低唤了声,“殿下。”
    她决定……把选择权给裴延。
    裴延垂下头,看到她澄澈的眼眸,还有她眼底那份担忧。
    沉默片刻,他似乎是看懂了她的心思,温凉的掌心包裹住她的小手,朝她微笑的点了下头。
    转脸,就听他沉声唤道,“展平。”
    门外立刻传来一声回应,“臣在!”
    裴延道,“带几个人去后院的枯井里搜。”
    展平道了声“遵命”,连忙带着几人去了。
    床上的穆王世子明显慌了起来,有气无力的喊道,“母妃、母妃……”
    穆王妃的脸紧绷着,阴沉的盯着裴延,“太子殿下,建轩可是你的堂弟,穆王可是你亲叔叔,你不会为了这么个卑贱的庶民,连血缘亲情都不顾了吧?”
    哪知道一向有“温良和善好脾气”之名的太子,却是直直的迎上她暗含威胁的目光,那双深邃迷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墨黑,像是杀人不见血的深潭。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语气波澜不惊,唇角仿佛还带着笑。
    可不知为何,穆王妃后背一凉。
    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内里真的像他的外表一样么?
    穆王妃死死地抠着手指,生硬的扭开目光,趁这机会,偷偷朝一旁的仆妇使了个眼神。
    那仆妇顿时会意,正轻手轻脚的准备开溜,还没走两步,就被玲珑三下五除二按到在地,“哎哟哎哟”痛呼着。
    这时,提着药箱的大夫赶到了,乍一见到这场面,两腿都发软,“草民、草民拜见诸位贵人……”
    “既然大夫来了,便让大夫先给堂弟看伤吧……”
    裴延笑容轻柔的对穆王妃道,“孤在院子里候着。”
    说罢,他牵着陶缇的手,一道往门外走去。
    玲珑这边也松开那仆妇,搀扶着地上的少女,将她一起带了出去。
    此时已接近傍晚,天光偏暗,院门口站着一队挺拔威武的东宫亲卫,气势十足。
    裴延带着陶缇在石桌旁坐下。
    开始站在屋里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一出来,呼吸到这新鲜的空气,陶缇才发觉自己的腿肚子有点软。
    她缓缓的坐下,裴延松开她的手,低声道,“阿缇,你手心出汗了。”
    陶缇愣怔,“……”
    裴延在她身旁坐下,深眸定定的凝视着她,温声问道,“你是不是在害怕,怕孤选择撒手不管?”
    陶缇一脸错愕的看向他,水眸圆瞪,像是无声在说,你怎么知道!
    的确,在她求助似的看向裴延时,那一刻,她心里是不确定的。
    她知道裴延是个好人,可他到底是个古代人,而且是个掌握权力的贵族,或许在他的价值观里,庶民的命就是贱如蝼蚁,死几个百姓而已,算不了什么大事——
    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从前只在影视剧中看过,真正华夏历史上能做到这地步的王公贵族实在挑不出几个。
    如果裴延真的选择不管,她或许有些膈应,却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但她内心深处,还是希望……他能管的。
    所幸的是,他没有让她失望!
    在他吩咐展平去搜井的那一刻,她的心头涌上了无限的喜悦,恨不得当场抱住他,毫不吝啬的夸道——殿下你果然是个人美心善的小天使!
    陶缇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朝他道,“一开始是有点不确定,不过……我觉得殿下你应该不会坐视不理的!”
    裴延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哑然失笑,她估计又在心里夸他是好人。
    须臾,他敛了笑意,认真而庄重的盯着她的眼睛,“阿缇,无论何时,你都要相信孤,好么?”
    陶缇,“……”
    怎么突然这么郑重,就像是……说婚礼誓词一般?
    这个比喻让她失神片刻,随后,她迎上他温柔如月光的目光,抿了抿唇,轻轻颔首道,“嗯。”
    裴延精致的眉眼一点点舒展开来,唇角的弧度愈发柔和。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阿缇乖。”
    陶缇心头微动,默默垂下脑袋,一抹绯红悄然无声的爬上她白嫩嫩的耳尖。
    ………
    没过多久,展平就回来了。
    一同带回来的,还有一个大大的木箱子,和一块白布搭着的担架。
    他让人都放在院门外,没敢抬进来,毕竟这些东西太过骇人,怕污了主子的眼睛。
    “殿下。”展平抱拳,平时那张倨傲的臭脸不见了,而是一副极其严肃的模样,“从后院枯井里打捞出一具严重腐化的女尸……”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一侧少女,“在女尸的脖子上发现一片小银锁,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姐姐?”
    少女夏桑一听到“银锁”,一张脸愈发惨白,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伸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一片银锁来,“是这样的么?”
    展平看了眼,点了下头,沉重道,“如此,外面那具女尸应当是你姐姐了。”
    夏桑一听,登时就往院门外跑去。
    她跪在那散发着腐臭味的担架旁,双手颤抖着,想要掀开那白布去看。
    一旁的侍卫哀叹一声,提醒道,“姑娘你还是别看了,烂的不成样子了……看了也是徒增伤心……”
    夏桑动作一顿,犹豫片刻,还是咬着牙,掀开一角。
    当看到那快几乎白骨化的头颅,她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涌,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如筛糠一般。
    她不忍细看,目光往下,落在女尸脖子上那黯淡无光的小银锁上时,顿时泪如雨下——
    “姐!!!”
    她痛苦的、嘶哑的嚎哭着,哭声仿佛带着血。
    她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待她那么好的姐姐,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这样……死了。
    她姐姐才十七岁啊,她从未做过一件坏事,从未伤害过任何一个人,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夏桑越想越痛,越痛就越恨。
    院内的人见到她这副肝肠寸断的痛苦模样,也都唏嘘不已。
    却不料下一刻,夏桑喷出一大口血来。
    一旁的侍卫都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着她。
    她却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到陶缇与裴延跟前,扑通一声跪下。
    她伏在地上,嗓音沙哑的恳求着,“太子,太子妃,求求你们,求求你们给我姐姐一个公道,只要能让那恶人得到报应,哪怕是拿去我这条命,我也无悔!”
    裴延,“……”
    陶缇沉重道,“你放心,我们会的。”
    展平继续朝裴延汇报,“殿下,除了这具女尸外,臣还在那口枯井里发现了其他的尸骸……”
    院内众人皆是一惊。
    裴延的脸色愈发的沉了,冷声道,“多少具。”
    “尸骸堆积成小山状,一次打捞出来有些难度,所以臣等先取出其中的头骨……”
    展平指着外面那个大木箱子,道,“总共是二十二完整的头骨,看尺寸大小,应该都是女人。”
    二十二个头骨!
    陶缇倒吸一口冷气,惊愕道,“也就是说,除了夏桑的姐姐,世子还害死了其他二十二个姑娘?”
    展平低声道,“……应该是。”
    陶缇忍不住在心底爆粗,只阉了他,真是便宜他了!
    同时又觉得一阵恶寒,这穆王府看着花团锦簇,光鲜华丽,谁能想到这地下的枯井里掩埋着那么多少女的冤魂。
    禽兽,真是禽兽!
    裴延看出她的气愤,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为这种人气坏身子不值当。”
    他对玲珑道,“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玲珑应诺一声,朝着屋内看了看,很快转了回来,道,“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陶缇气呼呼的问道,“废了没?”
    玲珑,“这……”
    裴延,“……”
    展平,“……”
    陶缇一怔,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她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唔,我就随口问问。”
    玲珑看了眼裴延,见他没反对,才答道,“看大夫的神情,应当是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