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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梦里,他逐渐能梦到死去的姐姐,一双睁大的眼睛望着他,留下两行鲜血泪,她不断地在他耳边呢喃:“爸爸,我被欺负了呢。”她说了几遍,就转身离开了。后脑勺上一个硕大的洞,里面还留着泊泊的鲜血。
后来是逝去的妻子,脸色苍白慈祥的站在那里,薛建往前走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就那么笑嘻嘻的,不说话,在无法碰触的边缘看着薛建。薛建闭上眼睛,就能听到犯人在他耳边轻声说:“别挣扎了,你终将会变成我这样恶心的人渣。”
“你想要怎样?”薛建颤抖着声音说道。
“死气沉沉。”
“死气沉沉、死气沉沉。”
薛建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脑门上布满了冷汗。
梦醒了,却还能记得真切,那个声音,永远无法从脑海里彻底抹净。晚上打开手机,锁屏上写着“死气沉沉。”
撕开方便面,调料包上写着“死气沉沉。”
想铺开纸写点东西,手却不听控制,笔尖与纸面摩擦,写下“死气沉沉”。
薛建的意识逐渐开始崩坏,大脑里的神经不停地颤抖,眼睛逐渐因游离而变得无神。
睁眼闭眼都是那四个字“死气沉沉”。
终于,在一个夜晚,薛建靠在床头上处理完公司的文件,再次听到了那个暗中游离出来的声音。
“你等等。”薛建冲着空荡的房间说道。
“怎么能改掉死气沉沉?”
“很简单。现在的社会,人群密集却没有生机,那种浓厚的丧气围绕在城市上空简直让人喘不上气。”
“去帮我给他们来一剂兴奋剂。让这个社会稍微精神一点,亢奋一点。”
“我讨厌死气沉沉的样子。”
第九十五章 裂成两半的人
“想好了?”宋凌峰问道。
“想好了。”薛涛低着头。
“那就说吧。”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三十年前在新星小学旁边的那条小胡同里发生的一起玷污幼童案件?”
“稍有了解,但不是很清楚。”宋凌峰手里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了些什么。
薛涛往座椅后背上靠了靠:“劳驾,可以给我抽根烟么?”
宋凌峰盯着薛涛看了一会,眼神示意旁边的助手点了根烟递到薛涛嘴旁。薛涛狠狠地吸了一口,突出一串晦明的烟圈。
“那个十四岁的幼童,是我姐姐。残害他的,是我爸之前的手下。”
宋凌峰闻着烟味咳嗽了一阵子,示意助手把烟掐了。
“那年,我妹死了,我妈死了,我爸也疯了。”
“疯了?”
“精神分裂。”
宋凌峰听见这四个字意外的看着眼前的人,钢笔尖点在笔记本上留下一小片墨渍。
“仔细讲讲。”
“他有的时候是他自己,有的时候是那个凶手。”薛涛嗓子有些发紧,似乎是在慢慢揭开一条结痂的伤疤。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眼神,语气。都不一样。那天早上他让我找找桌子上的眼镜布。可是他从来不戴眼镜。”
“凶手戴眼镜?”
“嗯。”
宋凌峰示意助手把薛建的资料调了出来,一页页的翻看着,总感觉有些奇怪。
“这种情况持续了多长时间?”
“从我姐姐死亡开始,到复仇开始结束。”
“你所谓的‘复仇’,就是指薛建的制毒计划?”
“正是。”
“可那时候他已经是正常的人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制毒?”
薛涛冷哼了一声,“正常人?他一开始精神分裂成两个人格,后来因为制毒计划的开展事件刺激到了他,渐渐人格融合。”
“你的意思是?”
“他从计划开始到死去,都不是薛建,而是那个变态虐童的瘾君子!”
宋凌峰一向沉稳的人听到了这番话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手里的笔掉落在纸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啪嗒”。
审讯室里静静地,白色的灯光自上而下照在薛涛苍白的脸上,在鼻子下方形成一圈阴影,场面看起来诡谲很多。
“你有什么依据?”
“依据?就凭从那以后开始就不叫我儿子了。”
“既然他都不是你的父亲,你又为什么帮他做事?”
“你以为薛建被生活压垮了,我就不会么?那时候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道么?”
薛建冷眼看着宋凌峰,“你怕是体会不到活在地狱里的感觉吧?”
“姐姐死了,妈妈死了,爸爸疯了。和一个精神分裂的人住在一起,你知道是什么感觉么?有时候他叫我小涛,有时候拿着菜刀指着我叫我滚。”
“两个人格切换着,我不得不时刻警惕他的存在。我生怕他在那一天就死在他手里。”
“你以为我不绝望、不痛苦、不想死么?”
“我想啊。”
“我比任何人都想死。”
“但是我还不能。”
“毕竟,”薛涛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能带走一个是一个。”
“住口!”宋凌峰有些恼怒,大喝一声。
薛涛见宋凌峰脸上的恼怒,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审讯室里回荡着,说不出有多瘆人。
不管怎样,他都是个将死之人了。宋凌峰怕他一会毒瘾再次发作,赶忙叫人将他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