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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会面,可比她和太妃的会面要重要得多。任鲥与太妃的弟弟白如榭之间的事情,她大致听归尘仙人说过一些。虽说归尘仙人所知也有限,只给她讲了白如榭那奇异的迷恋,与他死时的一些场景,但对小玉来说,光是了解到这些,就足以让她想象到太妃此时的复杂心情。
在小玉看来,太妃就算是拒绝与任鲥见面也不奇怪。不过以此时的情况来看,显然太妃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见任鲥。按照小玉的猜想,或许太妃想要从中了解一些没人知道的内情。也或许是这深宫之中的生活,确实无聊得太过分了吧。
总而言之,既然太妃决定要在此时见任鲥,小玉明白自己再留下去也只能惹主人讨厌,便立即起身告辞。太妃显然对她的识相很满意,只是嘴上仍说了些挽留的话,这才让婢女带她出去。小玉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另一位婢女引着任鲥进来。小玉向任鲥眨眨眼,不过任鲥似乎在想着什么事,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此时此刻,任鲥的确有很在意的事。
虽说白如榭的死确实是他咎由自取,可这件事毕竟和任鲥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如今要去见白如榭唯一的姐姐,就连任鲥也有些为难,在太妃面前,应该做出一副怎么样的表情为好?
不过在见到了太妃之后,任鲥的注意力就都集中在太妃身上了。
女子的容貌之类,任鲥其实不大注意,也一向不怎么擅长分辨蚩妍,所以他对太妃的相貌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不过多年以来他一直都在练习观察人的神态,对于人神情的变化与身体的状态,还是略有些心得。他发现眼前人有着相当明显的病容,仿佛人间久病的妇人。任鲥还从未见过有修为的狐妖会有这样的脸色,此时见了,不觉产生了些许怜悯。
她的精神本来很萎靡,但在任鲥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却突然站起身来,脸色也改变了,露出一种说不清是惊惶恐惧还是愤怒的表情,只是这表情转瞬即逝,她极力地掩饰着自己处于爆发边缘的情绪,让面孔趋于平静,甚至向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任鲥装作没有看见太妃的失态,他向着她点一点头,算作是行礼。后面的小婢搬了椅子来,他也就坐下了。
太妃也重新在美人榻上坐下,用眼神遣走在一旁服侍的婢女,然后把目光移回到任鲥身上。她的肩背挺得很直,似乎想要在他面前显得更强势一点,但她的努力似乎并没能达到什么效果,因为当她开口说话的时候,任鲥就注意到,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你就是……任鲥。我一早就听说过你,没想到如今竟然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
太妃的开场白让人很难接话,此时对面坐着的人若是顾循之,听了这样的话,一定要感到很愧疚似的低下头去。但此时在这里的人是任鲥,在面对除了顾循之以外的人时,他淡漠到近乎冷酷的程度,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
“我就是任鲥,你是从白如榭那里听说我的吧?”
因为太妃的状态不好,最近一段时间里,西宫中的婢女们大抵都尽量避免提到那名字,因此在得知那个不幸的消息之后,太妃还是第一次听到人提起白如榭。骤然听到那名字,太妃终于控制不住情绪,眼睛也变得湿润了,她点点头:
“是他说的……我听他说过你的许多事……”
说到这里,她哽咽了一下,似乎没法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用近似于谴责的眼神看着任鲥。气氛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与尴尬,但任鲥并未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也未曾说一句半句安慰的话,始终保持着平静冷淡的态度。
不过太妃也不是寻常的人物,她很快就平静下来,向着任鲥说道:
“此前国主已将发生的事情对我讲过,只是国主顾念我的身体,不肯告诉我详情。况且他当时并不在现场,许多事也只是听别人报告上来,并不真正清楚。今日我能见到你,也算是难得的事,就请你来回答我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吧。”
任鲥点点头:
“太妃请问。”
太妃似乎还是略微踌躇了一下,似乎觉得将这问题问出口有些太为难人。但她到底还是问了:
“他……是死在你的手里吗?”
这着实是一个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白如榭虽然确实是死在他的剑下,却是自戕的结果。可是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就算他没有自戕,恐怕也不会活得太久。无论如何,任鲥不肯在这样的事情上逃避责任,于是他只是略一沉思,就点了点头:
“是我。”
这一问题得到了承认似乎让她受了极大的震动,太妃本就苍白的面孔此时更是白得如纸一般,看起来好像下一秒钟就要昏倒。任鲥几乎已经准备站起身来喊她的婢女,而她的面色却又渐渐恢复了正常。只见她低垂双目,轻启朱唇,吐出了三个字:
“……谢谢您。”
任鲥并非完全不能理解太妃为什么要在此时道谢。或许她是在感谢他告诉她实情,或许她是在感谢他及时发现了白如榭闹出的乱子,避免了以后出现更糟糕的事,或许她只是站在白如榭的立场上,认为他死在自己仰慕之人的手上总比死在别人的手上好得多……虽然可以举出这么多的理由,但这三个字还是让任鲥产生了一种怪异感。
杀死自己弟弟的仇人此时就在眼前,明明痛彻心扉,口中却要感谢。这不符合任鲥所理解的人类心态,让他感到困惑。不过他还是决定不再去琢磨眼前太妃复杂的心绪,决意要把话题引到他感兴趣的问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