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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大明奸臣的小情诗》/ 残星
    饶是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严嵩表面上依旧没事人一样跪了下去:
    “臣严嵩叩见皇上。”
    精舍纱幔后的嘉靖摆了摆手, 望着他的眼眸意味深长:“严嵩, 朕把你的老朋友叫来了。”
    严嵩转头去看夏言, 后者顺从却毫无谦卑之色地跪在嘉靖面前,见严嵩看他, 面带微笑,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
    严嵩的额头上冒出了汗。
    “严嵩,你是个聪明人,想必不会不知道朕叫你来的意思。”
    严嵩沉默,嘉靖等得略有些不耐烦, 才自己开了口。
    “朕已经下旨,恢复夏言尚书和大学士之职。”嘉靖依然以不疾不徐的语调说着,
    “内阁最近事务繁忙, 就让他替你一阵子吧。”
    ***
    严嵩被降职了, 从内阁首辅变为次辅。说是次辅, 实际上手里并无多少实权。
    前些日子严世蕃不知又整出什么幺蛾子,让告状的奏疏被捅到了夏言那里。听说, 为了让夏言不把这件事再捅上去, 严嵩和严世蕃只好到了夏府跪在夏言面前, 后者才原谅了他们。
    对于这些,萧诗晴多少有些担忧。
    毕竟自己就住在严府,勉强也可以算上是严家阵营的一员, 况且万一夏言重新得势以后万一把壬寅宫变的案子翻过来, 自己和严世蕃还不知要如何应对。
    这天萧诗晴正杂七杂八地想着这些, 一边在严府的小径中散步。
    思清院本就是严府中最偏僻的地方,平时没什么人来这里,小径两旁净是枝繁叶茂的树丛中。
    红葭和绿荷都在屋里忙,萧诗晴一个人,由于思绪纷乱,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人已经悄悄接近了她。
    下一刻,银光在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倏地从树丛里闪出来。
    正在萧诗晴愣神间,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器已经直直地刺了过来。
    尚以为严府便是安全之地的萧诗晴怎也没料到会发生此等变故,本能地向一旁躲闪,那瘦削的黑衣人已贴到她身后,将她死死地勒住,冰凉的短刀还有半寸就贴上了她的脖子,让她瞬间脊背发凉。
    刺客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严世蕃在哪儿?”
    萧诗晴一惊,刀锋贴着脖子边,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下意识地道:“严世蕃?他不在……”
    严世蕃这会儿不在府内,多半……会在某个赌场或者青楼?
    “救命——”
    萧诗晴一动也不敢动,忙赶紧喊了起来,这动静惊动了府中的侍卫,很快,银盔银甲的侍卫们便都向此奔来。
    严府占地本就极大,思清院又偏又远,当初管家严冬大概摸清了萧诗晴对严世蕃来讲也不重要,也就没派侍卫到思清院,不想如此,这个刺客便不知道怎么混进了府,劫持了萧诗晴。
    听到动静,红葭和绿荷也都赶忙跑了过来。
    见到萧诗晴被劫持,绿荷脸都白了,倒是红葭镇定地握了握她的手,把目光投向了侍卫。
    所有的侍卫抽刀出鞘,刺客却还是目光镇定,丝毫没有怯意。
    那短刀离萧诗晴的脖子又近了几分,此刻放大了声音,还是那句话:“严世蕃在哪儿?”
    侍卫冷笑:“少爷在何地,岂能对你说?”
    这刺客究竟是什么人?能混进防守严密的严府,本事倒不小,他如此焦急地问严世蕃,又专门来劫持她,或许是想用她威胁严世蕃,没想到没等找到严世蕃,便被人发现了。
    萧诗晴暗想着,感觉那刀尖离着自己又近了几分,接着那刺客手一用力,她便感觉自己脖子上的皮肤破了,有几滴温热的血流了下来,她瞬间手脚冰凉,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几乎快被吓哭了。
    “你想用她威胁少爷?”
    侍卫们也看出了端倪,不屑地冷笑起来。
    一听这话,萧诗晴心里掠过一丝寒意。
    她对严世蕃来说,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筹码,别说此时严世蕃不在,就算他真的在场——他也绝不会答应。
    萧诗晴闭了闭眼。
    他是高高在上大权在握的首辅之子,她不过一个平民女子。
    侍卫们呈环形把行刺者围起来,为首的侍卫大喝:“你就算杀了她,等她死了你也会死在我们手里。若不杀她么,还有被从轻发落的机会!”
    呵,落在严府手里,还能被从轻处罚?那刺客应该不会相信这种说辞吧……说不定在临死前,还要拉她这么一个垫背的。
    那侍卫们见刺客依旧不松手,神色一凛,不再犹豫,飞身向那刺客掠了过去。
    即使萧诗晴再怎么微不足道,府里的人都知道,她和严世蕃有某种联系,万一她死了,严世蕃那里多半交代不下来。
    严府的侍卫不是吃素的,每个人同时上前,向那刺客的手臂、手腕、肩膀等处同时抓去。
    千钧一发之际,本就拼得是速度。但刺客的刀已经架在了萧诗晴的脖子上,她无论如何胜算不大。
    然而下一刻,她感觉勒着她脖子的手忽松开了。
    刺客将短刀从她脖子上拿下来,然后干脆利落地放开她,走到了侍卫们身前。
    萧诗晴霍然睁开眼睛。
    怎么着?不杀她了?
    那刺客抿紧嘴唇,也不说话,只任由侍卫们处置,被绑了起来。
    侍卫们见此也觉得意外,然而都不敢怠慢,紧紧地将他绑起来带走,准备听候严世蕃的发落。
    临走前,没有一个人问候萧诗晴一句。
    绿荷和红葭这才急忙跑到萧诗晴身前。绿荷担心得快哭了,见萧诗晴没事,激动地道:“萧姑娘,太好了,你没事。”
    红葭脸上虽然没什么表现,直骂绿荷胆小不沉稳,眼中却写满了对萧诗晴的担忧。
    萧诗晴惊魂未定。
    那刺客既然那么听话地跟侍卫们走了,应该是没打算杀她,至于他究竟是谁派来的,也得等严世蕃回来,大家把这件事情报告给他再讨论。
    萧诗晴穿越到大明也有些时日了,她知道,互相倾轧的王公贵族之家里若没有几个眼线,那简直不正常,那刺客也许就是因此才能混进府,却不知以后,她又还会面临什么。
    ***
    严世蕃一回府,就收到了严辛等人禀报刺客进入严府的事。
    “我们已经把那刺客关起来了,可是怎么问他都不招,还在等着少爷发落。”
    严辛道。
    府中进了刺客,严世蕃听到这事儿还是颇为意外,锐利的眉峰一蹙,沉吟片刻却是首先道:“不要告诉爹了,免得他再担心。”
    严辛低头道:“阁老已经知道了。”
    严世蕃一怔,沉默半晌问:
    “我爹怎么说?”
    “阁老说全凭少爷处置。”严辛道。
    严世蕃扬眉。严嵩这是将管家的权力交给了自己,他眼眸中掠过一丝不知名的深意,想了想吩咐道:“把那刺客押送到锦衣卫,交给陆炳去审讯。”
    “是。”
    严辛点了点头,却没有马上离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严世蕃偏头问:“怎么了?”
    “少爷,那刺客行凶的时候,萧姑娘也在场。”严辛犹豫地道,“萧姑娘还差点做了他的人质。”
    严世蕃听此一顿,目光沉了下来。
    心中刹那间掠过思绪,萧诗晴与他联手撒下壬寅宫变的欺天大谎,这个刺客来的目的,会不会有与壬寅宫变有关?
    严世蕃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严辛,去萧诗晴院子里,问问她有事没有。”
    “是。”
    “还有,若是她有什么线索,也立刻告诉给我。”
    ***
    不一会儿,严辛却是将萧诗晴一起带来了。
    严世蕃本来在想刺客的事,少女一进门,他的视线却是不由自主,首先落在她雪白脖颈的上,那片原本凝脂般的洁白肌肤,有一道明显的血痕。
    这倒不是他想看,只是那伤痕过于明显,任谁第一眼都会往那里望去。严世蕃也没有说其他话,双眉一挑,直接问:
    “萧诗晴,那刺客当时有没有说明来意?”
    萧诗晴道:“没有,我当时正在院子附近走,他便突然拿刀冲过来……”她顿了顿,将那恐怖的经历略过,才道,“他看样子只是想找到你,全程只问你在哪里。”
    严世蕃眸光锐利:“他没想杀你?”
    萧诗晴抿抿唇:“看来是的。”
    严世蕃沉思起来,而后便让萧诗晴把事情的经过复述一遍。
    少女断断续续地把那刺客行刺的情景告诉了他。严世蕃想了想,终究也没能确定那刺客的身份,便一挥手,转身坐到椅子上拿起茶杯。
    这就在示意萧诗晴可以走了。
    她却站在原地不动。
    她今天来,不仅想说那个刺客,还有她的人身安全问题。
    方才萧诗晴本身就惊魂未定,严世蕃还偏偏让她回顾了一遍行刺的情景,更惹得她心里发渗。
    严世蕃手臂抬到一半,见少女隐透湿润的眸子仍盯着自己,脸色苍白,欲言又止。
    她的模样明显是被吓到了,他便隐约明白,是方才自己让她回忆那些不好的经历,才惹得她如此心悸。
    严世蕃放下茶杯,终是摆摆手道:
    “那个刺客应该只是来探底的。你放心,你既入了严府,便是我的人,既是我的人,便没有人敢真的动你。”
    ***
    北镇抚司。
    虽说现在严党暂时失势,但北镇抚司却对严世蕃的到来如往常一样欢迎。陆炳的值房内,严世蕃正和他对坐着。距离严世蕃派人把那刺客送到北镇抚司审讯,已经过了三天的时间。
    “结果如何了?”
    严世蕃看着陆炳。
    陆炳摇摇头:“老五用了北镇抚司的九种酷刑,也没让他开口说出幕后指使者。”说着哼了一声,“那家伙一进诏狱,就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守得真严。”
    严世蕃有些惊讶,没想到那刺客的嘴如此牢固,竟连锦衣卫也没法让他开口。他突然想起了上次沈链被陷害的案子,那个“书生”田理是直接用自己的命换了沈链被下狱,倒和这次的刺客“视死如归”的态度有些相似。
    陆炳喝了口茶道:“我怀疑,这刺客和上次死了的那个书生是受同一人指使。”
    严世蕃也想到了这点,沈链被冤枉后没多久,徐阶便发现了萧诗晴这档子事,严世蕃当时还也想过那书生会不会是徐阶派的。如今,陆炳和他都怀疑这刺客和书生的幕后指使者是同一人,那么,这刺客会不会也和徐阶有关?
    或许,那个人是来探他的底的。看看若是萧诗晴真的被威胁,他会有什么反应。
    陆炳正视严世蕃:“现在严阁老刚刚被皇上降职,政敌又在暗处不甚明朗,上次用得是挑拨离间,这次便是用刀子。你这次侥幸没事,不代表下次还会没事。我劝你,最好出京避避。”
    “我也这么想。”严世蕃点点头,却突然笑了笑,“想不到在满城都对严家避之若浼时,只有陆指挥使,依然不负当初情谊。”
    这次笑得却是陆炳。
    锦衣卫指挥使沉默了几秒钟,才看着严世蕃那闪烁着光芒的眼睛,道:
    “你错了。我这样劝你,只是因为我更了解皇上。”
    严世蕃不说话了。
    陆炳早在嘉靖还在潜邸时就与他生活在一起,陆炳的母亲是嘉靖的奶娘,他对于嘉靖的了解,远远比严世蕃他们要深。
    “别忘了江南那堆烂摊子。”陆炳带着些许捉摸不透的笑,“我手下的傅十一和你手下的赵文华,还有严阁老前些日子派去的那个胡宗宪,也不知都在那里干得怎么样了。”
    对于陆炳的消息之灵通,严世蕃并不吃惊。锦衣卫是皇上的特务,耳目众多,他们手上只有你想不到的消息,没有你不知道的消息。
    前些日子,严嵩确实把他的学生胡宗宪派到了湖广,严世蕃知道这逃不过陆炳的耳目。
    他只嘱咐陆炳把那刺客做掉,便离开了北镇抚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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