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页
他本来就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如今,他又找回了那种感觉。
不顾一切地厮杀。
在你面前的,都杀掉……
能活下去的人本便不多。
这世上,谁不是在荒芜中挣扎而活。
相柳说立过白泽契的人,会忘记所有不好的。
可他却对那些杀戮和死亡记得分分明明。
他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拿着刀,去杀别的行尸走肉。
多年前的金陵,他穿行在人群中,去杀一个人。
利爪撕裂他的后背,鲜血染红他月白色的衣裳。
他咬着牙,厮杀着所有扑过来的狼。
斩杀。
他只为了斩杀而存在。
象罔跌落在通往断崖的那条路上。
他已经负了太多伤。
那些狼突然散开了。
夜色中的笛声停了。
“你这样,是回去不去的。”断崖上的人低头看着象罔说,他脑后留着一缕及腰的长发,用发箍箍住。在夜色中他的脸干净地像是一个少年。
“我没想过回去……”象罔扯了扯嘴角。
“其实,我恨了皇轩烬很久。”象罔用手臂撑起上身,然而却仍旧没有办法支撑他自己站起来,“我恨他金陵城破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在。”
“如果不是因为他盗走了玉符,皇轩家不会输的。”象罔像是在对自己说着一样,他咬着牙,将剑插入土中,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那漫长的时间里,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他恨着那个少年。
金陵城破,他为什么不在!
为什么他还苟活着。
“可我到了居庸关,我突然明白了……”象罔握住手中沾满血的剑柄说:“我恨的……一直都是我自己。”
他恨的,是金陵城破之时,他没能也死在金陵。
白昼之殇,他为了求援,四处奔袭。
可只有怀王提供了援兵。
他什么都没做到。
当他回到金陵,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烧。
而那个男人死的时候,他却还在跪在兵部门外。
只是恨着自己太累了,所以他只好恨那个少年。
是那个少年的错。
是他,没能守住金陵……
“所以你是来送死的。”芬里厄问他。
“不,我是个杀手啊,我只会杀人。”象罔举起了手中的剑,对着芬里厄。
剑上的鲜血滴落。
终于,在那个男人死后,他又做回了一个杀手。
他握着剑,猛然冲向了还在愣神的芬里厄。
他以前杀一个人可是要一两黄金的。
算起来,皇轩家要付他好多钱的。
在剑马上要砍到芬里厄的时候,芬里厄笑了一下,用肉眼近乎无法看到的速度猛然挥刀。
狼刀划破象罔的前胸,他将剑插入土中。
差一点便要跌入断崖。
“你是特意过来陪我玩的吗?”芬里厄笑了笑,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我在这里都要无聊死了,我想去芬布尔之地,可我姐姐不让我过去。”
象罔再次冲了上去,双手执剑。
芬里厄没再直接砍回去,而是玩闹一样接着象罔的攻击。
刀剑的碰撞声回荡在夜中。
“上滚石!”贪狼将军看着那些沿着砖墙爬上来的异兽大喊道。
巨大的滚石沿着砖墙滚落,异兽从城墙上掉落在荒原之上。
但异兽的尸体越来越多,堆积成了一个陡坡。
那些异兽沿着尸堆上爬着。
“那些异兽要越过长城了。”子尘看着城下的异兽说。
“烬少主,最后的长城,该是我们百万东煌男儿才是!”贪狼将军笑着抽出了腰间的剑。
月色中无数的陌刀被拔出,那些边军和皇轩家的死士躬身守在女墙后,咬牙等着异兽的到来。
刀光晃成一片。
象罔再一次撑着剑在断崖上站起,他眼上的白布沾满了鲜血。
他这么狼狈的时候好像还真不多。
第一次的时候,是他被那个叫皇轩昼的男人捉住。
男人问他为何而来,他说来杀一个人。
而听了他要杀谁,男人倒是非常愉快地把他放了。
说什么,让他再试几回。
而那时那个皇轩家的小少爷正在鬼儒王知无门下点头如捣蒜地打着瞌睡。
最后一次他被皇轩昼捉住的时候。
男人说,要不然直接入了皇轩家算了。
他问男人有什么好处。
男人说:“皇轩二字够不够。”
他那个时候告诉皇轩昼,“你骗鬼玩呢?”
而如今他如果能拖着这副残躯再次走到男人面前面前,他会对男人说:“够了……还能附赠我一腔忠勇。”
狰狞的异兽涌上蜿蜒的女墙,无数的人厮杀在这边关苦地万里的长城之上。
白日还与你一同抱怨城墙上天冷风大的同袍下一刻便撕裂在了你面前。
可你没有流泪哭嚎的时间,因为下一刻如果你忘记了挥剑,你也会成为碎片。
“杀!”
贪狼将军拼尽全力地怒吼着,他不知道他杀了多少怪物,鲜血落在他身上,他不知道那些是异兽的,还是他的下属的。
他得……守住这里。
异兽沿着女墙而下,冲入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