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永远不知道自己从尸堆里面醒来, 又在尸堆上面爬过去的感觉是什么。
    俞升也不知道, 因为爬过去的不是他、是兆青。
    “枣儿, 你做的非常好，我能感觉到你替我疗伤了, 阿京一定会赞美你, 你的手非常稳。”俞升知道现在的他和兆青的互动非常荒唐, 他们的环境、无法判断在哪儿的同伴、周遭的所有事物似乎都不允许他们用这样鼓励的方式去沟通。
    可他毕生见过的所有残忍画面、电影纪录片都好，都不如此刻身下来的震撼。
    这是第一次他们亲身的在感受, 第一次用手去触碰枉死的人所留下的尸块。至少之前还有冰雪阻断，而现在没有冰盖、只有腐败程度不一的血肉。
    俞升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什么都没有的胃里在翻腾, 可想而知兆青忍到现在、是用了多少力量才坚持到的。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中，俞升能知道，兆青是个比他还要平常的普通人，就和世界上所有生活在和平环境里面的居民一样, 以前的日子过得非常顺遂、且少有波澜。
    就算经历了末世又如何，自然的倾覆和人为杀戮，不是同一种事儿。
    兆青的性格本身就那样温柔软和善良，反面也就是怂，胆子小。
    残肢断臂、仍在腐败却死不瞑目像是盯着自己的眼珠，现在面前这种画面，足够给予一个人精神上的重击。
    “嗯？枣儿，你做的非常棒。”俞升说着连自己都跟着抖了起来，“枣儿…枣儿，只有在泥土里才能开出花儿，情况不会再坏了，所以我们什么都挺得住，也都熬得过去。想想我们的爱人，你稳定下来，我们就都有了依靠和怀抱。我们的后备力量，一直在我们身边儿，到时候我们就杀出去。”
    “嗯，”兆青没有哭，抱紧了俞升的肩膀点点头，“二哥我不怕，你再给我点儿时间，我真的不怕。”
    “枣儿，你别看，但你把手电打开，我得知道周围的环境。”俞升撑着要坐起来，兆青赶紧帮忙支着俞升的上半身，俞升他必须知道更多的信息。
    “我不怕，”兆青说着又把手电抬起来，两个人看到残酷画面的同时，也知道他们距离顶棚大概七八米多，周围大概一百来个见方。顶棚的出入口在离他们最远的角落，下面的残缺的尸体尸块最多，像是一个小山。靠他们这一侧的最少，在他们脚边还有些滑落的、有些堆叠着。
    “枣儿，有什么能补充能量的吗？”俞升把所有情绪都剥离掉，只剩下对此时的判断。
    兆青似乎明白俞升再说什么，点点头，拿起一个透明袋子，“还有葡萄糖，你再喝点。”
    俞升也不推辞，喝了半袋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说了一句，“你真挺软的。”
    “啊？”兆青楞了一下，在幽暗的光里面看不到他的脸色。听到这话，像是回到了平常的时光里，他终于放松了一点儿，“你不要和阿阳说。”
    “那可说不准，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说出来刺激一下你家大狗。”俞升说着笑起来，“他应该会疯掉吧，但也拿我没辙，谁让我毕竟…虽然我不愿意，但我也是他口中的嫂子不是吗？想到你家大狗气的直跺脚却只能挠墙根，还挺好笑的。”
    “事急从权，他不会在意的。”
    “真的不跟我私奔吗？”俞升故意提高情绪，压着一切去逗弄兆青。他得是如平常、这样才不会疯。
    “你别总这么说，就好像你离得开陌哥一样，这世界上没有谁比你更离不开陌哥了。”兆青的声音里终于没有颤抖的意味，在这种情况下，说起他们爱人就像是能给他们力量一样。
    “这话你别说给陈陌听，我没你说的那么爱他。”俞升只剩下嘴硬。
    “我眼睛又不瞎…”
    “嘿！你不听我的？”俞升说着反手掐了一下兆青的脸颊，他认为他使出了很多力气，结果只是碰了一下兆青的脸，他很虚弱。
    “好吧，那你要负责帮我整理剩下的东西。”
    “学会要挟我了？”俞升一想起兆青小仓库就头疼，他们一直在整理，但一路上再收集的物资却时时刻刻堆叠。连他这种强迫症都受不住了，其他几个姓陈的早就放弃了。
    “枣儿，坚强起来，我们都能活下来。那些在刀尖火海里滚过来姓陈的还有阿京，肯定没问题。”俞升说到这里，口气里带着自信，“枣儿给我找一些布，帮我绑一下肋骨，我们肯定能出去的。”
    “好！”兆青点点头，把手电放在一边儿，脱下外套把卫衣脱了下来又把外套穿上。
    绷带早就用在了俞升的伤处，兆青给俞升脱了外套，把卫衣撕成条又在俞升身上缠了几圈儿，把俞升的衣服穿好。
    “这种岛就在身边而无法控制的感觉真不好，头疼死了。阿陌说的那种攻击，我们应该是遇到了。”俞升开始说着他的推测，他现在还不如兆青，根本无法从稳定岛里拿任何东西。
    “怎么会，阿杰说四周并没有人。”
    “现在人类的演化方式早已不能用常态……嘘，躺下闭上眼睛。”俞升没有听到兆青之外任何人发出的声音，哪怕是脚步声。却感受到了一些之前从未感受到的事物，立刻提醒兆青。
    兆青赶紧把手电筒关了，把旁边的东西都压在身下躺在地上，缓慢的呼吸。
    哐啷一声，他们刚才看到的顶层门被打开，听声音就能知道是厚重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