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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5

      尽管歇洛克怀疑自己遭到了古怪运气的攻击, 但他并不相信马车无故被劈。
    检查了车顶的残骸,发现有半截金属零件外露,像根小型的导电杆斜插在车顶。
    “这辆车并不是遭受了恶魔的暗算, 只是车顶的金属零件出故障了。”
    歇洛克看向仍在惊恐的车夫,“该庆幸车被劈毁时,人和马都不在车边。车行一直强调定期检修的重要性, 希望您能遵守行规落到实处。”
    车夫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有感觉到一星半点的安慰。没定期检修的马车千千万万, 为何偏偏是他的车被劈了?
    “哦, 我向上帝发誓, 今后一定会定期车检。只是三位要稍等两三天, 我得去最近的车行借一辆车。”
    幸亏刚过莱茵河边界不久, 还能折返寻找车行。如果是进入山林地带,压根没地方多弄一辆马车。
    车夫骑马离开,留下的三人并不好过。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仅有的食铺规模极小。老板与伙计拼房住, 倒是能提供几顿伙食与洗漱用具, 但实在提供不落脚点。
    老板指指东边,步行一两个小时能看到树林边缘。
    那里有几栋木屋,曾经是猎户的住所。这些年小规模战争不断, 人们又多奔向城市谋生, 渐渐没人打猎而荒废了木屋。
    “有一间木屋就不错。”
    凯尔西轮换到推平板车, 上面是借宿野外的物资。
    三人没冲动地一拍脑袋就走,在食铺买制备齐了煮水锅、脸盆、食材、临时铺盖等物。
    刚刚, 凯尔西眼见雷劈也十分惊讶。迅速扫视四周, 怀疑某人在附近出没, 但没有发现风吹草动。
    按常理, 歇洛克应该回到约克郡过圣诞节,而她也不该疑神疑鬼。
    当下,凯尔西顶着安迪的身份,暂压疑惑,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乐天派。
    “等我们到了木屋,迅速找到水源,再升起柴火堆,这两天就能过得很舒服。安安静静等马车来就行。”
    听一听,这过度乐观的口吻。
    歇洛克扫了一眼络腮胡,他对林间木屋一点都不期待。
    华生却很赞同,“这比夜宿郊外好多了。何况寒风冬夜,不是独自一个人面对沙沙作响的针树林,三个人的木屋只比伊甸园差了一点点。”
    歇洛克眼见一个比一个更乐观,微微勾起嘴角。
    “可别忘了,那曾经是猎户的屋子。这些年狩猎的人少了,请计算树林里多了什么?大家一起在伊甸园玩耍,真是美妙的冬日。”
    请停一停冷幽默,别提醒会遭受野兽攻击。
    华生再度尴尬笑,他果然领会不到德国人的笑点。
    “说来我们的目的地一致,阿尔卑斯山下的雷奥镇。往那走的马车不多,依照今年的天气恐怕会遭遇大雪。”
    华生有些小担忧,抵达雷奥镇后,来接他的马车能顺利上山?为什么就不能选一处温暖的地方聚会,宜人的地中海气候不舒服吗?
    悬于峭壁的城堡,一推开窗,蓝到眩目的大海;或者海边庄园,食物、美酒、阳光、沙滩,哪一样比不寒冷的阿尔卑斯山好。
    可,犹如春日的场景只是幻想。
    一个半小时的徒步,眼前只有积叶满顶的木屋。
    和想象的有些出入,猎户暂居处并非独栋小屋,而是占地有些大木结构的五室两厅。
    正门的锁已经坏了,稍用些力气一拉就能入内。
    屋内的一些家具都缺胳膊断腿,可看出是人为锯断,而在厨房找到了它们的残迹——是被人当柴烧了。
    五间房的玻璃窗多已破损,寒风穿过窟窿,吹出呼哧呼哧的响动。
    “厨房、卫生间勉强还能用。”
    华生利落地将暂住必用的两处简单收拾,发现两位同行者在折腾卧室。
    就是折腾。
    金边眼镜可能有一些洁癖和强迫习惯,否则不会将屋内的物品以五为基数,一一归整。
    他居然把能打开的柜门、橱门等都打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好像不揪出潜伏的毒虫蛇蝎,晚上三人就会深受其害。
    另一间屋,络腮胡倒没做无用的整理,但像从没见过木屋,上窜下跳地看了一个遍。
    华生看着络腮胡一脸的新奇,似走进新世界的少年,他忍不住问,“亚戴尔先生,您从没见过这样的木屋吗?这和苏格兰的建筑差别很大?”
    “哦,抱歉,我没有给您添麻烦吧?”
    凯尔西似后知后觉地从椅子上下来,结束了对头顶屋梁的观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我喜欢各种建筑,一到新地方就停不下来。您看那巧妙的卯榫结构,再看屋内各处的不同木料选择,真是太棒了。我……”
    凯尔西像意识到多话了,连忙改口,“对了,几间房的窗户都破了,如果不补上晚会睡不安稳。可以用木板钉上,但材料不够,恐怕三人要挤一间卧室。您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华生微微侧头示意朝对面房看,金边眼镜男就不好说了。“事实上,能用作燃料的木头也不多,三人一处点一堆火取暖更好。”
    “那我先把窗子给补上。”
    凯尔西自动忽略询问金边眼镜,荒郊野外,人没法活得精致。都要学会妥协。
    她拿起锤子,准备卸一块柜门板补窗,就听哐当一声巨响。
    “怎么了!”
    华生前脚跨过门栏,就听背后络腮胡的惊呼。转身,他看到木质地板被锤子砸出一个大窟窿。
    “亚戴尔先生,没伤到脚吧?”
    华生瞧着络腮胡蹲着没起身,以为人被锤子伤到了,赶忙上前去搀扶一把。
    凯尔西却是茫然摇头,又是一脸不确定地说:“没伤到脚,是锤子卡在地板夹层里了。请看一看,我好像砸出一个地下室入口。”
    地下室?
    华生诧异地朝着窟窿里看去,往内看有一个圆形拉环,刚好卡住了锤子的一端。
    “真是意料之外。”华生起身再细看地面。
    从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来屋内地板经过了二次铺设,有人彻底封存起地道的入口。
    “打开,下去弄清楚。”
    不知何时,歇洛克已经进了屋看向络腮胡,入口的发现真是一场无心之失吗?
    他也要坚持住西格森的设定,“必须知道下面放了什么。如果是动物尸体,我绝对不要在这间屋过夜。哪怕隔着一层地板,那还是太脏了。”
    华生微笑,如果下面有尸体,重点还在脏不脏吗?
    撬开封层,拉起拉环。华生本想先下去,却被叫住了。
    “华生先生,请您留在上面。”
    歇洛克不会让三人一起进入地下室,然后入口被封住的情况出现。“以防万一,入口盖突然关上。”
    至于为什么不让络腮胡留在地上,可疑的人别管笑得再怎么傻憨,都不能掉以轻心。
    凯尔西仿若无觉地接受了安排,自告奋勇地第一个冲下去。
    地下室内并无尸体。
    除了常年不通风的霉潮味道,算得上空空荡荡。
    仅剩可躺一人的石桌,与角落里的些许杂物。
    说是桌子不够恰当,它就是一块长方体大石块,敦敦实实地被放在了地下室正中央。
    歇洛克用手帕拭去表面积灰,这桌子竟像未完工。
    桌面与四侧都没有完全抛光,大面积的打磨痕迹遗留其上,而找不到任何从前使用过的迹象。
    凯尔西看着石桌,它不一定是未完工。
    依照木屋被二度铺设地板,石桌的打磨痕迹,很有可能是进行彻底地翻新处理。
    「如果有血液检测试剂就好了。」
    「明年,应该设法弄出检测血液的试剂。」
    两人同时想着,怀疑石桌曾经被安置过尸体。
    这并不是胡乱猜测,只因角落的一堆石膏废弃杂物。
    歇洛克按照五为基数,将这些石膏整理好,大多是看不出原形的边角料,但也有八块能瞧出是半张石膏面具。
    “这些面具有点怪。”
    凯尔西拿起其中一张半脸石膏面具,比在自己脸前挤眉弄眼,“明明都是笑,我可模仿不了她们的表情,笑得时候其他部位像是僵住了。”
    “这些未完成的是死亡面具。”
    歇洛克说着,“去博物馆参观一番,展览厅里不少。死亡面具本就要在人死后在脸上倒模制成,有些僵硬是常态。”
    凯尔西当然知道死亡面具,从古至今,欧洲大陆的不少名人都在身故后留下了死亡面具。
    然而,从没见过死不瞑目的这一款。另外,死亡面具多为男性,此处的却都是女性面具。
    她直接问,“您没有认错?这里大概有十几张不同脸的面具,虽然都只有残缺的脸,但能看出她们的表情是睁着眼。”
    因此,才说这里可疑。
    歇洛克却没当场出声,“您问我,我也回答不了。我并没有相关从业经验。”
    两人继续收拾杂物堆,碎石膏上没看到可疑的血迹毛发等物。
    简直就要怀疑那些不是在尸体脸上倒模制成的死亡面具。表情诡异的残片,仅是按照普通面具制作流程,高度仿制的死亡面具。
    除了石膏,杂物堆仅有一张半旧不新的羊皮。
    上面画了一颗人头,头盖骨上被画出一块块不同区域,每个区域标注着一行小字。不是英文,而是一串数字,可能是某种密码。
    “颅相学用具。”
    歇洛克见过类似的分解图,而数字部分本是书写‘善心’‘欢乐’‘智慧’等词汇,表示着这块头骨对应着人类的哪一种心理。
    凯尔西抬眸,“颅什么?您真不是医生吗?都见过这种奇奇怪怪的骷髅图?”
    “当然不是,我从事的音乐相关工作。您不觉得五线谱很美吗?”
    歇洛克说着看向那些五五成堆的物品,“我只是有幸见识过颅相学。柯奇教授曾为我指点一二,表示我非常适合音乐这一行。果然准确,音乐陪我度过了几十年的美妙时光。”
    凯尔西亲眼见识到一位颅相学支持者的出现。
    别看平时金边眼镜不多话,说起他喜欢与支持的事,竟有几分狂热。想象不出他让人摸头骨的模样。
    是真的狂热吗?
    凯尔西持保留态度,毕竟这位对陌生环境细节的检查,也太过深入了一些。
    “嘿!两位,下面的情况怎么样?”
    华生在地上等了许久,“有问题上来一起说,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刻痕。”
    地下室,两人看了看对方。
    暂且压下对彼此的怀疑,将几张半残面具带上楼。
    华生刚刚把屋内二次铺设的木地板都撬开了,他发现一块的背面后刻字。“其他都没有字,就这块靠墙角的位置,反面刻着字。”
    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刻着:
    『玛丽,玛丽,非常叛逆,你园中的花草长得怎样?
    银色的铃铛,美丽的贝壳,漂亮的女仆排排站。』
    华生不确定地说,“这是童谣吧?怎么刻在木地板背面?谁刻的?什么意思?”
    一时间,这栋看似平平无奇的林间木屋,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