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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7

      正当气氛凝固, 管事前来告辞。
    “两天后,下午会有马车来接三位。爱玫瑰的神枪手先生、巧克力蛋糕先生、阿佩普先生,我就先告辞了。”
    管事微微躬身, 登上马车,一如来时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
    留下华生独自恍神,左看看右看看, 他居然认岔了!
    上帝啊,您为什么要捉弄可怜的信徒?
    几乎不笑的西格森竟是甜甜的「巧克力蛋糕」?阳光傻笑的亚戴尔居然是阴沉的「阿佩普」?他们真不是故意耍人玩?
    “先解决旅店的事。”
    歇洛克暂时不想谈笔名相关事宜。在充斥着伪装的时代, 或许他就不该为一位作者离开英国, 保留幻想不好吗。
    凯尔西同样不想多谈, 见都见了,也只能认了生活的欺骗。“华生先生, 究竟发生了什么?上午理查德先生还好好的,我出门时还与他打过招呼, 怎么会出了意外?”
    “不是意外。”
    华生坚持他的判断, 详述了下楼所见,“一个正常人, 哪怕摔倒在地不是自己的亲人, 也会帮忙找药师求助,或是立即从旁呼救希望为伤者争取一线生机。偏偏狄克和海勒竟然先去清除地上的血迹。”
    “理查德是他们的父亲, 他们还竭力隐瞒, 这还不够表明里面有鬼吗?”
    华生说着就来气,再度看向镇长,“必须弄清楚理查德是怎么死的,我一点都不愿看到热情的店主无法安息。”
    “查, 必须查。”
    镇长岂敢怠慢b伯爵的客人, “刚刚管事说了, 三位不妨自证清白。让埃加斯为你们做一回助手,他带几个人协助你们调查。”
    在雷奥镇这类乡镇之地,镇长有极大的话语权。
    埃加斯是他的副手,下一任镇长的候选人,其权威不言而喻。
    镇民们基本都无疑议,而狄克、海勒两兄弟目睹了伯爵府的马车,仍有怨言但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胖妇人莫妮卡却还堵在旅店入口,“都说了是家事,你们偏要让三个外人掺和进来,简直就是胳膊肘往外拐。”
    “海勒!管管你的妻子。”
    埃加斯看都没看莫妮卡,只板着一张脸训斥海勒。
    “平时,就有人申诉你妻子卖的食物磅数不对。你管不了自己食铺的事,现在连父亲的死也要蒙混过去吗!”
    海勒喏喏地应下,拉拽了莫妮卡一把,不让她再拦着路。
    狄克不忿地嘀咕,“查就查,都说了是意外。我们进店就看到人倒在地上了。”
    镇长驱散了围观的人群,埃加斯强制将不配合的理查德家三人都留在大堂里。
    华生率先进入房间,走到床边给理查德尸检。理查德所受伤害,最明显的是额头上的血窟窿。
    “这个伤口是正面倒下,撞到了尖锐物品造成。受伤位置会导致人昏迷,但不会立即致死,死因很可能是流血过多,而没有得到及时抢救。”
    地面上尚有未被洗涮干净的血迹。
    从额头伤口大小与地面流血面积,大致能判断理查德失血的速度。
    华生又脱去理查德的衣物,确认他身上没有其他挣扎性伤痕。
    “暂未呈现出尸斑,又因那两人移动过尸体,大致判断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三小时。”
    现在是上午11:46分。
    “八点半,我离开旅店。”
    凯尔西记得清楚,“当时理查德也准备出门,要去集市买些东西。”
    歇洛克说到,“九点十五,我离开时没见到理查德。门口挂了店主暂时外出的牌子。”
    “十一点钟声刚过,我听到了楼下的响动。”
    华生印象里先听到钟声,又被楼下的窸窸窣窣给烦得起床了。“也就是说,一切发生在9:15到11:00之间。再根据流血面积,还能往前再缩短时间,是九点一刻到十点半左右。”
    一小时多一刻,理查德怎么会摔死?
    昨天,理查德的精神还不错,能独自整理大堂的杂物,看起来不像有病会平地摔的人。
    “清晨,我曾经听到理查德与那两兄弟的争执。那两位的口气不好,音量偏高才会吵了我。”
    华生提起这一点为他的推理佐证,“情况很明显了,早上的冲突造成了中午的推攘。理查德在完全没有准备时被推倒,这个过程很短,我在楼上才没被吵醒。”
    “推理查德的人没有进行及时救援,导致了他失血过多死亡。”
    华生说着走向大堂,直接看向海勒,“这位的外套少了一只菱形衣扣,刚好和理查德头顶的伤口吻合。”
    大堂里,埃加斯看向海勒。
    海勒的呢绒外套的确少了一颗扣子。
    “扣子去哪了?交出来!”埃加斯严厉地质问,“别告诉我你掉在半路上了!”
    海勒面色难看,捏紧了少了扣子的衣领,“我、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掉的,谁会关心一只扣子,但我真和父亲的死没有关系。
    十一点刚过,我和狄克一起进的店,发现父亲已经没有呼吸了。”
    “没有关系?你的扣子掉了。没有关系?老理查德的额头被菱形扣子磕到。没有关系?你们兄弟两人着急忙慌清理血迹。”
    埃加斯冷笑起来,“海勒,你以为我蠢到会相信你的推脱。有本事拿出实证,你早上九点到十一点在哪里?有谁能证明?”
    莫妮卡立即出声,“我就可以证明。没错,海勒是和父亲发生了一些争执,但我们都是为了他好,让他别劳心劳力地操持旅店,该放假休息就关门停业。
    今天海勒很早就到食铺了,上午的客人都能作证,一直临近中午他才离开。来旅店是为了叫父亲过去吃饭。”
    莫妮卡看来理查德就是一个顽固又不懂享受的老头。
    理查德年纪大了还要辛苦开店,不时让两个儿子一家来帮忙,赚的钱却没说分给他们,都是给远在德国的大儿子送去。
    “对、对,就是这样。”
    海勒连忙附和,“我一直呆在食铺,回来时发现父亲已经倒在血泊里了。”
    现在肯定不会听取海勒与莫妮卡的一面之词,必须找到当时就餐的食客,找到其他证人说清海勒的行踪。
    就凭海勒畏畏缩缩的模样,以及他游移不定的目光,大概率会有证人推翻莫妮卡的说辞。
    华生正要向旅店外走,发现络腮胡与金边眼镜都没出来,转身去寻发现他们还在理查德的房间。“两位不去吗?”
    “不了。小说里都写了要分头调查节约时间。”
    凯尔西拒绝了同往食铺,“我想留下多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那一枚扣子。”
    歇洛克也摇头,“我再看看尸体,说不定有更多的发现。”
    “好的。”华生信心十足,“我希望能带回来确定的消息。”
    一拨人走了,一拨人还留着。
    凯尔西翻查了床头柜、抽屉、枕头底等等藏地方,她在找的不仅是菱形凶器,还有理查德脖子上的项链。
    昨天匆匆一瞥,她随口问了一句理查德银链上挂没挂吊坠,被笑着告之那是大儿子威利送的十字架。
    当下轻轻翻动尸体,在理查德后颈处,发现了长期佩戴项链留下的淡淡印记。
    这一条项链却不见了。
    尸体上没有,卧室里面也没有。
    歇洛克取下夹鼻金边眼镜,换上了只有一块镜片的单片眼镜。
    他重头到脚不放过一寸地复查了理查德,就找留守镇民要来镊子。抬起理查德的双手,从尸体的指甲缝里小心地取下一根断裂的小丝线。
    不足五毫米的丝线呈深蓝色,与海勒衣服上钉纽扣的黑线并不一致。
    一根深蓝色丝线,怎么会卡在理查德指甲缝中?
    看来华生的食铺之行,十有八/九不一定有让他满意的结果了。
    一个半小时过去,华生紧紧抿着唇,郁闷地回到了旅店。他还没出声,旅店里的人都听到胖妇人莫妮卡的大嗓门。
    “我就知道你不老实,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男人!”
    莫妮卡反反复复念叨,情绪异常激动,没有谁能劝阻。“我为你吃苦耐劳,你竟然找寡妇偷情!海勒·理查德,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海勒唯唯诺诺地不停道歉,“莫妮卡,相信我,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绝对不再受杰茜勾引。”
    “你还叫她杰茜!”莫妮卡又炸了,“敢叫她的名字,还是贼心不死!”
    华生加快脚步,企图甩掉身后的闹剧。
    一个小半时前,华生颇有信心地去找证人,佐证海勒上午并不是常驻食铺。不出他所料,有几位客人证明十点时,看到海勒离开店铺。
    原以为坐实了海勒的不在场证明造假,他离开食铺就是回到了旅店,与理查德发生了冲突。
    谁想海勒面对几近将他定罪的不利证明,终是爆出大料说出实情。他离开店是去了集市蔬菜摊位找寡妇杰茜,两人常利用买卖食材的空隙偷情。
    “看,他掉的那一颗扣子。”
    华生从口袋里取出了一颗菱形扣子,正是海勒衣服上掉的那一枚。扣眼上还缠着几缕丝线,与海勒衣物上缝扣子的黑色丝线吻合。“在杰茜床上找到的,哦,床单上还有两人之前留下的痕迹。”
    因此,同行的胖妇人莫妮卡如同火山喷发了。
    华生被迫听了一路,妻子毒骂丈夫偷情该死,目测还会上演家庭暴力。
    “海勒不挨打,恐怕也被吵死,但一点都不值得同情,他自作自受足够活该。这解释了为什么他一开始支支吾吾什么都不说。”
    现在海勒自爆其丑,但也让原本一目了然的案件陷入僵局。
    歇洛克递出小纸包,白底纸张,放着一根极短且细的丝线。“仅有一根,从理查德指甲缝里取出。”
    华生凑近看清颜色,“是深蓝色。难道理查德死前发生推搡时,他拽下了那人的纽扣,是用深蓝丝线缝制的?”
    歇洛克提示,“这是一种可能,可也不一定是纽扣。只要是大小相同的菱形物体,都符合理查德额头伤口。屋内没有深蓝色布料制品,这根细线很可能是理查德从攻击者身上扯下来的。”
    华生看着眼前的五毫米丝线,叹了一口气,“看来写小说是一回事,实地探查是另一回事。我竟然没发现这个细节。”
    凯尔西,歇洛克:因为你先入为主地认定了凶手。
    “嘿!不必失落。”
    凯尔西不愿华生因此情绪低落,新手易受挫折,而对破案失去热情与自信。
    华生是一颗助手好苗子。
    凯尔西还想回到伦敦能压榨,不,是三不五时请华生帮一把手。如果歇洛克愿意说些好听的,她不介意将助手后备役介绍给他认识。
    当下,凯尔西先熬制起一锅「你棒棒的」心灵鸡汤。
    “华生先生,请不要质疑自己的优秀。不然,您怎么能将死亡时间缩短在一个小时一刻钟里。
    如果您都泄气了,只会纸上谈兵的我又要怎么办?
    谁都不是一出生就是神探,我们一起努力一起进步,理论加实践,名副其实的神探生涯就在不远处。”
    凯尔西:憨厚耿直的人设真不错,她吹得毫无压力。
    眼见络腮胡吹了一股歪风,让两人要飘到天上去。
    歇洛克并没有伸手把两人拽下来,反而还推了一把。
    “华生先生,谁都会判断失误。而您刚刚的判断,有一点是确定的。理查德与疑犯的冲突时间极短,才没有惊动到楼上的你。”
    “以此来看,理查德大概率认识嫌犯,小概率遇上了身手矫捷的陌生人。从大概率的亲友范围开始调查并没错。”
    歇洛克郑重严肃地肯定了华生,不能让人失去对破案的信心。
    等回到伦敦,他还想坑,不,如有需要能找华生一起处理案子。
    如果凯尔西愿意说些好听的,他也不是不能把助手预备役借出几次。
    华生一扫此前的郁闷,就连金边眼镜都出言肯定了他,他怎么会因一两块小绊脚石就停止追查的脚步。
    “赞美上帝!让我遇到了两位。走,继续侦查,找到深蓝色线头的主人。”
    凯尔西一脸阳光笑:的确,赞美上帝!如果换了是汤姆,一定觉得我心怀鬼胎。
    歇洛克欣慰地点头:确实,赞美上帝!如果换做了杰瑞,一定认为我不安好心。
    华生没觉得背后暗流涌动,率先走出旅店,“这次去狄克家,同样是理查德的儿子,他的嫌疑也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