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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92 雾里看花二三事

      宾利的内心戏暂且无人欣赏。
    迈克罗夫特的话听上去有点歧义, 好似是找到了多年前从他身边逃走的一夜情对象,即将上演一场久别重逢的小黑屋关押戏码。
    可现实很骨感,这话里所谓的很甜与记忆里的味道, 有且仅有一种指代——是迈克罗夫特小时候吃的糖果。
    “南茜·欧文?”
    歇洛克三步并作两步从后追去,拦下了浅红色长裙的女人。当看到她的正脸,几乎能百分百肯定没找错人。
    这位女士的长相与凯尔西还原的头骨模型几近八成相似, 很容易使人联想到她与被分尸的死者有血缘关系。
    “您是?”
    南茜冷不丁被叫住, 一脸的不解, 陌生人找她有事吗?难道今天迟到入场时出了什么事?
    歇洛克并没直接说被肢解的尸体, “有关您母亲梅根女士的失踪案, 能与您谈一下吗?”
    “妈妈的事?”南茜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有些警觉地问, “那些事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过去了?
    一具被残忍肢解的尸体,一位至今逍遥法外的凶手,怎么能算过去了?
    另一边, 凯尔西及时叫住正欲离场的雷斯垂德与凯特, 表示苦苦寻找的南茜出现了。
    雷斯垂德:他就说今夜怎么有点别扭,原来是一直无事发生的缘故。眼下,居然一点都不意外会被叫住。
    “南茜出现了。”
    凯尔西示意两位警察快跟上, “或许, 真该感谢这一场音乐剧, 让我们撞上了遍寻不得的被害人家属。”
    卡特:咦?难道没人觉得玫瑰剧院邪门吗?
    上一次玫瑰剧院举办歌剧巡演,撞上了被害人与杀人犯。这一次玫瑰剧院进行音乐剧首演, 被害人家属被认出来看戏。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 下一次又是什么情况?
    等雷斯垂德走到角落, 看清了南茜的模样, 他心里有一些惊讶。
    南茜的实际年龄该有三十二三,但看上去还是二十五六岁。
    养尊处优的贵妇身上不易找到岁月的痕迹,但对历经多年生活磨难的南茜而言,如此状态不得不说她的心态非常好。
    “这位是苏格兰场的l探长。”
    歇洛克做了简单介绍,对后来的几人说,“欧文女士表示,她在四年前已经找到了失踪的母亲,是一具体无完肤的尸体。”
    啊?
    雷斯垂德与卡特都惊讶了。
    这倒能解释为什么南茜看着像从过去走了出来,但要怎么解释维利奇废宅里发现的死者身份?
    “总一方出错了。”
    凯尔西能确定她的人头模型没有出错。
    迈克罗夫特微微点头,他也确定那些糖果味没有出错,与人头骷髅边发现的糖纸是同出一源。
    南茜刚刚也承认了她会仿制小时候吃过的糖果,与梅根从前给她买的糖果味一样,今天出门前还熬制了一锅糖浆。
    雷斯垂德觉得奇怪:“欧文女士,四年前那具的尸体,您对她做过尸检吗?既然是面目全非,您怎么确定她就是梅根女士?”
    南茜重复了一遍刚刚对歇洛克的回答,“我没能找到愿意做尸检的医生,但不论从身高、身材、发色等等,还有那些衣服都显示死者是我的母亲。”
    然而,这一些都不能算是确凿证据。
    梅根最易辨识的特征是她的病伤,偏偏南茜无法以此来辨识那一具尸体。
    根据南茜叙述,她一直没放弃寻找失踪的母亲。
    在得到梅根极有可能被卖到黑市后,她想尽一切办法去打入黑市寻人。
    “我的运气总是那样,倒霉是倒霉,但跌倒谷底时总能有一丝希望。“
    南茜自嘲,“在黑市找被劫走的人非常困难,但我遇上了一个黑市中介商,只要做万斯半年的地下情人,他就会帮我打听母亲的消息。”
    没用半年,梅根失踪后四个月就有了她的消息。
    不等南茜发愁怎么筹钱赎人,她见到的就是一具被极度虐待过的尸体。
    女性死者身边扔了一套破旧的衣服,就是梅根失踪时穿的。死者的全身骨头被打断,而皮肤被腐蚀严重,很难再还原其身前原貌。
    她被弄到黑市四个月,与母亲失踪的时间一致,据说也是口不能言的瘫痪病人。
    “万斯没必要骗我,找到母亲意味着我能提前离开他。如果他想我留下,应该一直拖着不告诉我。”
    南茜由此认定找到了梅根,“身形、旧衣服、同样的病症等等加在一起,难道我还认错自己照顾了十多年的母亲?”
    对于当时的南茜而言,如此认定找到梅根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但,问题是现在发现了维利奇废宅里的残尸。
    雷斯垂德简单说了残尸的情况,“欧文女士,警方还原了尸体的头颅面容。已经向曾见过梅根女士的一些人求证,纷纷表示那就是记忆里梅根女士的模样。对此,我们不得不怀疑您当年认错了尸体。”
    “不,不,不可能。”
    南茜听到梅根被分尸的惨状,一下就红了眼眶,双手握拳极力控制着自己。“妈妈为什么要经历那样的事!”
    哪怕南茜不停摇头,但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她显然意识到了自己可能认错了尸首。
    雷斯垂德不由可怜南茜,看她好不容易从过去的泥潭里脱身,错认尸体的消息无疑是一种沉重的打击。
    “现在需要您尽快配合去苏格兰场确认一些情况。您看明天一早方便吗?”
    南茜抹去了泪水,“不用等明天,现在就可以。我要尽快见到母亲。“
    好吧,只能加班了。
    雷斯垂德理解南茜着急见的心情,而本想说他与卡特折返警局就好,不料三只魔鬼竟然要同去。
    是的,今夜过后,雷斯垂德的魔鬼籍名单又增加一人——迈克罗夫特。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仅凭着一股二十年前的糖果味认人,迈克罗夫特会是什么品种的魔鬼。
    那些都不重要,六个人分两辆马车前往警局。
    这种情况下,最先撤退的只有宾利。
    宾利在外等了一会,知道今夜凯尔西没时间与他闲聊,是约了一个时间叙旧。
    叙旧?
    凯尔西目送宾利的背影,两人有什么好叙旧?难道坐下来追忆从前的案件?其实不用猜,所谓的叙旧是假,有所求恐怕是真。
    所求的内容也很简单。
    从宾利如遇春天的神态,而达西又回了英格兰北方状园无人给宾利时刻醒脑,那么宾利想谈的多半与怎么追求一个女孩有关。
    凯尔西微微摇头,随口说,“难道我看起来很像恋爱高手?能够为他指导意见。”
    “这很难说。”
    歇洛克竟还认真思考,“这种问题,只有经过实证才能给出确定的答案。”
    此时,去叫马车的迈克罗夫特正随车而来。
    凯尔西直视歇洛克,勾起一抹微笑,「实证?严谨求证的汤姆,你想怎么证?」
    不等多一番眼神厮杀,歇洛克瞥见迈克罗夫特掀起车帘,他瞬时调整表情。
    就对凯尔西一本正经地说,“虽然我认为凡事需要实证,但宾利先生不一样。也许,他觉得您办事牢靠,而当前身边又无人能商讨论。
    何况,您与简小姐有着相同姓氏的巧合缘分。宾利先生就当做提前征求女方家属意见,来向您请教一二。”
    凯尔西对此不可置否,不过宾利的心思多半正如歇洛克所料。“我早没有亲人在世,这倒算我的荣幸了。”
    杰瑞已没有亲人在世。
    歇洛克将此默记在心,而他第一次听凯尔西明确提起家人。哪怕只有短短一句,但观其神色当下说的是真话。
    “上车。”
    此时,迈克罗夫特对两人招了招手。
    今天他破例出来走走,也不差这一多小时。他也会好奇,好奇居然有人能复制出绝版糖果的味道。
    迈克罗夫特没留车夫,亲自驾车往苏格兰场。这就能不遮不掩地说话,“关于南茜,你们怎么看?”
    “她身上有不可忽视的矛盾点。”
    歇洛克提及南茜近三年的工作,“南茜提到在独角兽福利院工作,不再做熟悉的养老院护工工作,而去照顾低龄儿童。是想要换一换环境。”
    从普遍意义上,面对孩子心态会变得年轻,与面对垂垂老矣已半只脚迈入死亡的老人,两种工作截然不同。
    “这能解释南茜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不少,她似乎是从沉重的过去走出来了。”
    歇洛克指的矛盾正在此处,“可是南茜并没有完全放下。复刻制作出童年习惯吃的糖果,足以表明她对过去念念不忘。”
    除非有配方,否则重新制作早就停产的糖果,那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起码,迈克罗夫特从前没见过这种制糖高手,“南茜身上至少混合三种糖果的甜味。她熬制的糖浆,分属三家不同糖果店。那些糖果早在十九年前全线停产,后来我跑遍伦敦也没找到一颗。”
    迈克罗夫特言下之意:
    十九年前南茜十二三岁,哪怕她对味觉有超人的天赋敏锐,但时隔多年还能记得如此清晰,并且动手真正还原出来,足见这人绝非平平无奇。
    南茜有着过人的记忆力,更不容易忘了过去。
    那些糖果,是梅根未瘫痪前常给她的甜食。一模一样地复刻出停产的糖果,她难道不会不停想起与母亲相伴的日子?
    那一段吃糖的日子有多甜,后来自梅根瘫痪起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就有多苦。
    可就南茜目前的状态,她将甜与苦区分得很清楚,舍弃了那些苦,仅仅保留了回忆里的甜。
    如此超然的心态,真不是一般人能有。
    马车里,三人并没有完全否认南茜能在逆境里活出不同的自我,但他们都习惯不只设想好的那一面。
    上帝没保证过,凡事一定向温情脉脉或事随人愿的一面发展,生活的常态是充斥着变化无常与不确定性,让人不得不考虑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可能。
    这种思考不仅仅是对于案件。
    歇洛克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凯尔西,恰如他对杰瑞的怀疑,也不是只能往他希望的方面设想。
    当下,只谈分尸案。
    歇洛克提起另一处不确定性,“有关四年前的那具尸体,是黑中介商万斯提供给南茜的消息。我刚刚问了能否提供万斯的联络方式,南茜倒没拒绝,但她提到听闻万斯三四年前已经被杀了。”
    黑市的中间商,还是做人口贩卖的生意,万斯被杀并不稀奇。
    只是死了,有的事就死无对证了。
    南茜是万斯的地下情人,万斯死了,两人的关系如何恐怕很难清晰地从第三人口中弄个究竟。
    这种弄不清楚,就如四年半前的梅根失踪案。
    劫匪放着其他人不打劫,偏偏选了钱财不多的南茜家。
    哪怕事后依逻辑推测,劫匪来自黑市而早计划做人口贩卖生意,但这也仅是其中一种可能的推断。
    在没找到劫匪前,谁又能对他们的真实身份说个究竟。
    不确定的情况太多,而南茜更将遇到万斯归结于难得的运气。
    在伦敦撞上黑市中介商,做他的情妇就能请他在黑市内找人,这种运气概率有多低?
    凯尔西以自己为例,不论是订制武器或购买特殊材料,最初去黑市可费了一番入门的功夫。
    除此了这些存疑之处,她提及一点,“有件事该向南茜求证。她为梅根在林氏医馆求医,两人住在医馆附近很方便,但一年就搬走了,是钱不够用必须找廉价租房吗?”
    “这点确实奇怪,林氏医馆一带的居住环境不错。“
    歇洛克全面走访过南茜与梅根曾经的居住地。“我向已故房东的儿子核实过,他确定他的父亲当初没给梅根母女涨房租。“
    十五年前,林氏医馆附近的同时期住户已所剩无几,留下的几家人与梅根母女接触甚少。
    当人们回忆起当年都表示这一片邻里和睦,而有医馆、有各类杂货铺、马路宽敞也便于通勤,生活较为便利。
    除去收入骤减、工作变更、房租上涨、结婚生子需更换房子等理由,当生活状态无变化时,大多数人并不会随便更换租屋。
    尤其对于南茜而言,她要照顾瘫痪且反复受伤的母亲,附近的林氏医馆能提供便利且优良的医疗帮助,那一带就是不可多得的好住处。
    如果没有非走不可的理由,母女俩仅住一年就搬离,难免有违常理。
    两辆马车前后抵达苏格兰场。
    迈克罗夫特看向前方下车的南茜,给出极为客观的总结,“无论如何,南茜·欧文都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这个不简单的女人见到被肢解的死者后,差一点哭晕在了停尸房。从她抽泣的话语里确定了这一具尸体就是梅根。
    不同于四年前被误认尸体的体无完肤,这一具尸体虽被分尸,但还能看出残躯上的特征。比如脚背的伤疤,比如背部的痣等等,都与梅根的身体情况一一吻合。
    今夜起码确定了一件事,维利奇废宅的死者是梅根。
    凯尔西就征得南茜的同意,要对四年前那具错认的尸体开棺验尸。
    南茜当场答应,并给出了埋葬地点,被误认的死者埋在了伦敦远郊某一公墓。那家公墓的地价普通,正是南茜能负担的墓地价格。
    *
    翌日,午饭后。
    由卡特驾车,雷斯垂德从蒙塔古街接了凯尔西与歇洛克,四人一同前往城郊公墓。
    雷斯垂德看着两只魔鬼,难怪不需要他准备什么,两人带了一大包装备。
    他还能说什么?随着做警察的年资渐长,他见的死人死状就越发千奇百怪,而今终要涉足从棺材里挖死人,这还是第一次挖坟开棺。
    “等一会不需要其他帮手了吗?”
    雷斯垂德不太确定地说,“第一次开棺都没有经验,不会弄出岔子吧?”
    谁说今天是第一次?
    凯尔西与歇洛克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想起了坟头初见。
    两人不由眼底含笑,杰瑞与汤姆的第一次合作就是挖坟。那一次开棺数百具,对两人来说,挖坟还就是一件熟练活。
    雷斯垂德:又又又出现了!请魔鬼们别用眼神交流,照顾一下即将首次挖坟的新手。
    万一,他说万一,该不会开棺蹦出吸血鬼吧?或者,还有别的可能。他稍稍了解一些东方民俗,伦敦坟地该不会蹦出僵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