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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红头发的女人带着两个人上了楼,另外一个胖墩墩的女人赶紧把楼梯和地板都擦干净,老女人回到吧台坐着喝酒,剩下的人也都回到刚才的位置上,心照不宣似的继续交谈。
门再次被推开,咣当一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几个穿西装的男人闯进来,老女人露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嘴边的法令纹被深深地牵动了。
“咦,是客人吗?”她问:“快过来坐,要喝点儿什么吗?”
有人起身拉着厄箴往沙发上坐,厄箴一甩手躲开了,脸上露出不屑隐藏的厌恶。
“有没有看见两个男的?”他拿手比划着,“大概都这么高,看着年纪不大,一个穿西装,一个穿白袍。”
“穿白袍的没看见,穿西装的倒是有五个。”老女人叽叽嘎嘎地笑起来,厄箴后退一步,转身要走。
楼上传来嘭地一声响,好像有谁掉在了地上,厄箴停了脚步,狐疑地向上看,老女人没有说话,随他看,过了片刻,厄箴问:“楼上有人?”
“是客人啊,客人。”老女人慢吞吞地解释,细细的弯眉夸张地往上挑,“这个倒不是不能看,如果和客人商量商量,搞不好加钱也是可以看的。”
厄箴厌恶地往后退一步,黑着脸带人离开了。
等了会儿,没人回来,她就上了楼,小苍兰正勉强把凯撒重新搬回床上去,刚才的一声响就是凯撒不小心掉在地上发出的,他好像睡着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他是死了吗?”老女人掐着腰,在床边走来走去,一双大脚踩着红色高跟鞋,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真死了可就难办了……”
“他没死,就是太累了。”小苍兰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解释,“让他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
“为什么不脱衣服?”老女人指着床,又想到什么似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我可不是为了看他的身体什么的,他这是受伤了?要处理一下吗?”
“他没有受伤。”小苍兰护着凯撒,“就是太累了,谢谢你,叔叔。”
老女人目眦尽裂,瞳孔几乎要缩成一个小点儿,她伸出两只手在空中乱挥,莉塔赶紧过来拦着她。
“我不是——男的——!”她冲小苍兰吼,吐沫星子都飞出来,“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苍兰吓得后退一步,惴惴不安地看着她。
“没礼貌!”她气喘吁吁地正了正自己的发型,“老娘明天就把你扔出去。”
她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双手交叉放在胸口,生硬地说:“愿上帝保佑”。
莉塔扔给小苍兰一条毛巾,对他解释,“别往心里去,我们老板就是不喜欢别人说她谁男的。”
“那她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里面是女的,外面是男的。”
小苍兰居然很快就懂了,他觉得老板和自己很像,自己的心是肉做的,骨肉却是钢铁做的。
夜深了,莉塔给他们端了两碗面,小苍兰谢过她,在她离开之后把面倒进了马桶里。
“凯撒。”他躺在凯撒身边,轻声说:“我们以后会去哪里呢?”
凯撒自检出来的结果非常糟糕,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但他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死亡只是一件顺其自然的事情,不用急着去死,也不用那么害怕。
“你想过去哪儿吗?”凯撒说:“我也不太清楚。”
“我想去一个没人的地方。”
“去沦陷区吗?不行,就算是去了也没什么意思,如果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的话,活着也就没有意义了,其实这里的人很好,你可以问问她们的意见,也不要太害怕人类,不是所有的人都会伤害你。”
两个人都换了衣服,是非常普通的灰色长衣长裤,上面写了几个看不清的字母,也许是因为洗了太多次被洗掉了,衣服上发出很好闻的香气,小苍兰蜷缩在凯撒怀里,像一个小小的婴儿。
“我会找人来修好你的。”小苍兰对他保证。
“只有制造我的人才能修好我,也就是说,我们只能回到军队去,但是我们不能回去。”凯撒拿手在他半干的头发上轻轻抚摸,“我们从白鹭广场离开了,逃跑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们出了大问题,这个大问题甚至会波及到所有人工智能,所以我们唯一的下场就是被销毁。”
“……是有人一直在伤害你所以我们才会逃跑的!”
“但是如果到了战场上我们也会被推出去送死,这不是伤害吗,只不过是直接和间接的区别而已,就算我们到时候依然会执行命令,但是你觉得他们还会放心地使用我们吗?”
小苍兰无话可说了。
“别这么忧郁,我们来说点儿别的吧,你猜雷果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我以为她会和我们一起走的。”
“别傻,一起走只会一起被抓。”凯撒闭上了眼睛,“希望她能过得好吧。”
他不再说话,小苍兰倒在他的怀里,一会儿在他脸上摸摸,一会儿在他胸口摸摸,凯撒干脆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他的心脏砰砰地跳动,小苍兰知道里面是即将枯竭的动力源,总有一天凯撒的动力会全部流失,然后他就像人一样死去,不会再发出声音安慰自己,也不会再伸出双臂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