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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精致的白瓷碗碟里盛放的饭菜直到彻底凉透,也未被主人尝过哪怕一口。
周辅深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手机屏幕,即便已经成功骗过了江燃,但他内心却没有丝毫意料中的轻松,反而被一股莫名的躁郁填满了。
难以言喻的情绪驱使着他每隔几秒就要将界面切到微信上,但却始终未能等到江燃的回音,有好几次他甚至按捺不住想要发送消息,但最后都克制住了。
不能这样,他要扮演好一个陈年伤疤在迫不得已下被揭开的角色,而在这种情况下,最惹人怜悯的状态就是‘不可知’,所以他必须要保持沉默,好让江燃的目光停在那戛然而止的消息上,去感同身受那些虚无缥缈的悲伤与沉痛,然后那份愧疚感就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发酵,甚至这份发酵的时长不需要太久,两天就刚刚好。
——他原本是这么设想的。
可到头来,先为此寝食难安的倒成了他。
必须停止这样,他不是什么患得患失的可怜虫,他是周辅深,独一无二的周辅深,江燃必须爱他。
想到这,他扯过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了只神态逼真的沮丧鸡崽,然后用手机拍下来,发到了朋友圈里,而在做完这些之后,他便强迫自己不再去关注,只是将手机扔到餐桌上,自己则返回了卧室补觉。
昨天在江燃家里睡得那一晚,他一直在辗转反侧,难以安稳,至于原因……男人差不多都懂得。
闭上眼睛,他逐渐沉入了梦乡。
……
细碎的雨珠流淌在落地窗上,客厅亮着暖光,电视里正放着晚间新闻,主持人正用沉痛的语气诉说着一场居民楼突发火灾,但周辅深却只漠不关心地摆弄着茶几上的叠叠乐,江燃走过来端走他面前的饼干盘,念叨道:“没收了啊,老吃这个一会儿还吃不吃饭了?”
周辅深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些摇摇欲坠的方块,没有应答。
“晚上想吃什么?”江燃边捡起沙发上掉落的鸡崽抱枕,边问道。
周辅深这时才有了反应,他停下动作的姿势堪称警觉,神色中罕见地露出了些许犹疑,然后仿佛试探般地道:“随便吧……”
但这种不易察觉的退让显然没有效果,江燃猛地转过身来,立即怒了:“老说随便随便!我他妈做白水煮菜你吃吗!?”
哗啦啦,叠叠乐全倒了,周辅深听见自己大脑快速运转的声音,最终在一秒后开口道:“……那就还吃竹笋烧肉吧。”
江燃这才从狂暴状态中恢复过来,又回到了岁月静好的贤妻模样:“行啊,那我再做个汤吧,正好我这两天刷视频学到了一个新的做法。”
说完他就哼着歌,踢踏着棉拖鞋走到厨房,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炒菜的动静,周辅深感觉自己莫名放松了一下,然后他便看见沙发另一头江燃随手扔在那的手机,但他注视了还没一会儿,手机便突然响了起来,与此同时厨房也传来江燃的呼喊:“我手机是不是响了,帮我拿过来!”
周辅深捡起手机,看见屏幕上【哥】的来电显示,霎那间嗤之以鼻,又将手机扔了回去。
那头江燃还在催促着:“周辅深!你听见没有,周辅深!!”
江燃拿着锅铲跑出来,怒视着他:“周大福!”
倏然惊醒,昏暗的卧室内寂静无比,只剩梦中那熟悉的嗓音仿佛还残留在耳边,周辅深揉按着额角坐起来,床头柜上的电子表显示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
江燃有回复他吗?待迟钝的昏沉褪去后,他脑海里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
翻身下床,他走到餐厅拿起手机,尽管再三克制,但他的动作中依然夹带着迫不及待,和一些他始终难以正视的心悸。划开锁屏,周辅深微微迟疑地点开那个小小的图标,在这个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好友的帐号上,干净而无任何消息提示的界面刹那间是那么的清晰刺目。
怎么会?怎么可能?
周辅深的神情一时僵硬得可怕,然而三秒后,他却是毫不留恋地转身丢下手机,到书房打开了电脑,几下操作后,江燃卧室里的画面登时呈现在屏幕前。
——江燃居然在玩游戏。
呵呵……周辅深的手掌不自觉地收紧,鼠标顿时传来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响,但是他却充耳未闻,炽烈的愤怒瞬间席卷了他的身躯,烧得他眼角泛红,而直到半晌后,他才堪堪压抑住了这份情绪。
是啊,有什么难以理解的?连共度四年时光的爱人都能转眼潇洒的抛在脑后,又何况只是个上来就愿意为他鞍前马后的鸡崽子?
廉价的东西总是惹人轻贱,但周辅深原本是个价值连城的瓷器,没人能轻易染指,是江燃让他变得如此廉价。
没错,周辅深闭上眼,他的人生从遇见江燃那刻起就改变了。
在过去的二十几年,他一向感受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情绪干扰,无论在何种状况下,哪怕是听到房间外父母在震耳欲聋的激烈争吵,他也始终能够保持内心的平静。曾经对他来说,周遭的世界就形如一场无聊的电影,荧幕里人们的嬉笑和吵嚷,都无法撼动他的内心分毫。
非要举个例子来说的话,就连方才父亲打来怒斥他的电话也不能,他甚至无法理解周成业愤怒的来源,但他明白该如何应对——对可能需要的对象扮演出他想要的反应和模样,这就是他的处事法则,而他也向来能够轻而易举地达到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