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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柔不像周盛洋的妻子文英,有良好的家世背景。作为家族联姻的一方,文英有足够的资本,章柔唯一可以倚靠的却只有丈夫。
原本聚博集团能顺利交给周盛海的话,平稳过渡到下一代交给周弈继承并不是什么问题。但周盛海死后,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周家默认的第三代继承人是周简。
似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子承父业,长子则有更大的优势。假如长子早逝,长子的儿子也变得不那么重要起来。
而周盛海不幸英年早逝,带来的就是权力的更迭与章柔周弈母子俩的边缘化。
周洪森再疼爱这个不幸的孙子,那时候沉浸在丧子之痛里,又要兼顾公司、培养周盛洋……实在是力不从心。
在这种状况下,自然也无暇顾及周弈的处境。
“我那时候还很小,不知道事,没有人管我,只记得她每天待在房间里哭。”周弈冷漠地说。“现在想想,也许不是为爸爸哭,而是为了她自己。”
章柔骤然失去依靠,心灵脆弱,无以寄托。周弈那时候才三四岁,看不出什么资质,周家产业被周盛洋接管后,没有人会觉得有一天他能够再拿回来。甚至章柔内心恐惧将来的某一天,周弈长大之后,他们母子俩都会被周盛洋赶出周家。
在章柔的概念里,儿子还小,将来长成什么样也不知道,她拥有的一切都如幻梦虚影一般,无时无刻不处于崩塌的危险中。
只有找到一个依靠,攀附在一株坚实的大树上,才能安心。
“她去讨好爷爷,讨好周盛洋和周简,甚至讨好我小婶。”周弈淡淡地说,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了。“唯独对我不管不问,就因为觉得我不能继承聚博。”
宁斐然:“……”
宁斐然简直哑口无言,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母亲能做出来的事情。
刘永芬女士虽然在家里说一不二,但宁斐然成长过程中无疑是被父母深切爱着的,他几乎不能理解章柔的想法,顿觉周弈的话很有道理。
章柔好像脑子有什么毛病一样。
“她还觉得周简是能继承聚博的,所以对他很亲近。”周弈冷冷地说。“也不想想周简那榆木脑袋,笨得都要挖坑把自己埋了,能有什么出息。别人是有亲妈的,能被她三言两语骗了认个野妈?”
宁斐然哭笑不得,不知道为什么周弈突然又开始diss起周简来,有一点想笑。听到野妈两个字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噗——”地一声。
周弈:“……”
宁斐然赶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本来心里有点阴郁暴躁,这时候宁斐然一打岔,忽然轻松起来,但他还是有些不忿,说:“结果现在,周简被养废了,她又想跟我修复关系……”
宁斐然:“……”还有这样的操作?
周弈深呼吸,平复心情,而后仿佛事不关己一般,说:“这个家里,除了爷爷,其他人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小时候还为此哭闹过,甚至嫉妒周简,为什么他可以父母俱全,被双亲疼爱的同时还拥有自己母亲的关爱。
后来他长大了,也不在意了。
周盛洋毕竟是周简的父亲,即便儿子再不成器,也还是心疼的,文英更不用说。
至于章柔……恐怕她对周简好也并不是出于真心,而是为了自己。
周简被其他人偏爱着的时候,周弈也获得了周洪森格外的关心爱护。这已经足够了。
宁斐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半天,只吐出几个字:“都过去了。”
所有的经历被尘封在晦暗的过去。周弈一个人孤零零地长大,或许如今蜕变成了成功的青年才俊,但小时候被忽视,在扭曲的家庭环境下长大,还是对他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影响。他变得暴躁,说话丝毫不客气,直率但尖锐……
这些都是他独自一个人忍耐过来的。宁斐然深知某些痛苦只能一个人承受,劝慰完全是苍白无力的。
周弈朝他笑了笑,十分平静地说:“是过去了,我现在基本不会主动跟他们接触。如果他们也能不来烦我的话更好,免得脏眼睛。”
车子平稳停下,杨秘书降下挡板,朝后面说:“到了。”
周弈点点头。
两人都要录制今天的节目,周弈怕宁斐然还没恢复好,下去的时候扶了他一把。想了想,又回身朝杨秘书说:“你回去老宅一趟,把周简接过来,让他把最近两个月所有的项目企划案都做一遍。已经通过的也要做,不合格打回去。不用给他开工资。”
宁斐然:“……”
杨秘书仿佛见怪不怪,微笑道:“好的。”
周弈现在虽然不至于嫉妒周简这个憨憨,但从小养成的心态还是没转过来,但凡跟周简说话必定冷嘲热讽。今天因为周简喝醉了打架被章柔膈应一把,自然是要把帐算在周简头上的。
周简越不开心,周弈就越高兴。
杨秘书开车走了,周弈和宁斐然相携走进录影棚。
昨天的事情早已传开,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们见到宁斐然都上来打招呼,纷纷表示关心,让他注意身体。
宁斐然挂着笑脸,一一谢过。
远处,袁程远默默看着,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成拳状,用力到指节泛白。片刻后他深深吸一口气,主动向宁斐然走过去,扬起笑脸:“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