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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朝明视力很好,在夜里一眼将顾涛的变化一网打尽。
顾朝明不知道顾涛到底在干些什么,转身被顾涛蜡黄的脸吓到,可他将自己的惊吓掩藏得很好,掩藏在表面的平淡与厌恶之下。
顾涛一步步走近,走近的步子、靠近的身躯都让顾朝明想要后退。
顾朝明死死定住脚步,不让自己显露惧色。
“你去哪了?家里都没人。”顾涛站在顾朝明跟前。
顾朝明死定住脚步不后退,顾涛停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之外。
以前和顾涛这样的距离他还能接受,但现在顾涛无论离他多远他都想远离。
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这是顾朝明对顾涛唯一的要求。
“我搬出来了。”顾朝明语气平淡、不带感情地说。
对顾涛的更加厌恶是品尝过独立安稳生活的后果。
“干嘛搬出来?”顾涛像是忘记那天发生的事一样,像是林见樊根本没有在他面前用冷静的语气规劝过他。
顾朝明不知道一个人,一个父亲,一个做父亲的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要钱的时候完全是一头发狂的野兽,发完疯又来假装慈祥关爱孩子的父亲。
顾朝明依旧是平淡无畏的语气:“我想搬就搬,为什么搬出来的理由你自己知道。”
顾朝明不和顾涛玩他那套拐弯抹角的把戏,他将话说明,打破顾涛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顾涛无法继续装傻。
顾朝明不给顾涛装傻的机会,顾涛换个法子装傻。
“因为那小子?叫什么去了?”顾涛做出回忆的表情,“什么名字来着?就带你走的那小男友。”
顾朝明强压下心中怒气,不想从顾涛口中听到林见樊的名字,从顾涛口中听到林见樊的名字仿若林见樊被父母给予期望的名字都被顾涛玷污。
顾朝明不想林见樊出现在他们的对话中,顾朝明平淡到底:“不关你的事。”
顾涛看顾朝明一眼,不顾顾朝明的眼神哈哈笑道:“给你小男友留下不好的印象呢,那算是第一次见家长吧,哈哈哈…不对,上次在学校门口就见过。”
顾涛像是想到什么大事,一拍巴掌:“哎哟,那我上次可不是抓住自己未来的……”
顾涛说着眼神移向顾朝明询问。
顾朝明冷冷地看着他,脸上一分表情也没有。顾涛如此恬不知耻地提起以前,顾朝明既然不允许他将以前的事当做没发生过,那他就当做没什么大事,当做好像那些事都不是错事,而是平常的父亲疼爱儿子,带儿子回家。
表面平淡,顾朝明内心反胃。
十七年,顾朝明和顾涛一起住了十七年,早就已经知道如何消化顾涛的不要脸。他将所有的厌恶和反胃藏在内心,表面像冰霜一样冰冷,丝毫不为顾涛的话语所动。
顾朝明如林见樊保护他那日一样□□地站立着,俨如一座只生产平淡的机器,无论顾涛说什么他都只平淡回应。
“年轻人就是容易害羞,不说没事啊,老爸觉得那小哥挺帅的。”顾涛笑着说,“你搞这套啊老爸不反对,反正我也管不着,不过啊,老爸还是想说说,我们家就你一根独苗,就你一个儿………”
“说了不关你事。”顾朝明毫不客气地打断顾涛。
顾朝明只想夸赞顾涛的转折可用得真好,前边说同意后边又说只有一根独苗,听到一根独苗顾朝明不仅明白顾涛后边要说什么,也明白之前顾涛争着要自己的抚养权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他叫顾朝明,而不是因为他是顾朝明。
在夜里繁华街道的尾端明白这个道理,顾朝明心中冷风盘旋,他以为自己早已经看清,早已不会因为这件事悲伤,可他内心还是忍不住地酸涌。
夕阳下新家对门的邻居一家四口,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个几岁的小孩,一对恩爱的夫妇组成一个完整的家。顾涛就在他跟前,他的父亲就在他跟前,可顾朝明还是觉得繁华的街道里自己孤身一人。
冷风狂起,他孤身一人,冷风停歇,他孤身一人。
永远的孤身一人。
路边街灯再亮,他也还是一个人。
街灯错乱分布,他可以有许多或深或浅的影子,可他依旧孤身一人。
孤独的风将他吹透,将他的心吹冷。
他总是感觉如此孤独,在得知曲盈逸不要他的时候,接到曲盈逸说不能带他去新家的时候,在带着圆圆和曲盈逸在游乐园分别的时候,在听到电话那头圆圆叫妈妈的时候,在被顾涛威胁敢回家就杀死他的时候………
快要成年的顾朝明过分地被孤独强塞。跟前顾涛还在呱呱说怎么不关他的事,顾朝明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他只觉得夜里冰冷,孤寂盛行。
孤寂感犹如百鬼夜行,幻化成风,在他心头吹过,将他的心脏吹得冰凉。
冰冷的时候总是对温暖格外敏感,藏在孤独之后的温暖被顾朝明一点一点用双手刨出。
并非因为林见樊是他的男朋友,他对他有欢喜之情所以才在倍感孤独的时候想起他,而是顾朝明发现,也许早就已经发现,在他所有孤独的夜晚都有林见樊的陪伴。
在被顾涛威胁的傍晚,林见樊带着他去医院检查。在第一次听到圆圆叫曲盈逸妈妈的时候,林见樊陪着他聊天。在他离家出走的时候,林见樊关心他是不是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