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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莱挠着挠着,自己也觉得可笑,跟着哈哈哈,手底下又没轻没重地开发起北小武每一寸痒痒肉。
要说起来,他刚才这应该也算是被迫出柜了吧。然而很奇怪的是,这一次姜莱没有丝毫的慌张与不知所措。
就那么顺其自然地坦白了自己喜欢一个人,承认了这份感情,第一次不遮不掩不考虑后果和现实,不违背内心。
说出来就舒服多了,虽然,他永远也不可能把“喜欢孙竞”这几个字真的说给孙竞听。虽然,小朋友明着暗着在笑他,可那又怎样。
他知道这个孩子是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来的,小朋友只会永远安静地呆在那里,勤奋而努力地做自己认准的事情。
嬉笑间,姜莱松了手,两人跌坐回草垛上。
北小武一边用小拇指勾掉眼角溢出的笑泪,一边抓紧时间又躲远了一些。
姜莱回看北小武,两人相视一笑。这种舒畅的感觉,罕见得可贵。
北小武本来挺担心姜莱的,尤其是听了同桌关于“敌人才发那种帖子”的言论之后。此刻,看到姜莱能玩能闹,一切如常,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好在疯闹后,北小武没忘了今天来这儿的正事,叫姜莱一起扛起鱼具,往河边走。
没来之前,姜莱以为只是野钓。直到跟北小武走到河边,他才看清,那有一个面积足有足球场大的池塘。
塘边草丛中隐约可见为钓手们准备的石墩钓台。北小武选了一个平整的,放下东西,熟练地撑起钓竿准备饵料。
姜莱蹲在距离他两米外的另一个石头墩子上,认真地看着。
北小武做事效率很高,每一个步奏都细致入微、轻巧熟练,那一双手好像也比几个月前宽大了些、有力了些。
姜莱的目光逐渐从北小武的操作转移到他的眉眼。小朋友趸着眉认真的模样和他第一次来自己家里做作业的时候一样可爱。
姜莱不禁有些期盼往后的日子,有这么一个乖巧可爱、能诉说秘密的弟弟陪伴着,还能时不时吃到尤老太太做的胡萝卜牛肉大葱包子,等毕业了跟着北天贵一起玩儿机车,日子简直不要太爽。
北小武下钩之后没什么事情可做,盘着腿坐在石墩上。姜莱面前的鱼钩也没什么动静,便主动和小朋友聊起天来。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四岁。”姜莱说。
北小武惊疑地扭头看姜莱,“你不是这个暑假才回来的吗?”
“我小时候,跟着我妈回来过一次,”姜莱迎着浅金色的阳光,眯了眯眼,“那时候我妈有点儿想和我姥爷缓和紧张的关系,暑假主动带我回来拜访他。”
“哦。”北小武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失败了,毕竟他就在双角胡同长大,记忆里是从来没有姜莱的。
“我们家的那点儿事,你都知道吧?”姜莱问。
北小武摇头。
姜莱缓缓吸了口气,想着以后两家变一家,有些事情小朋友迟早会知道,也没什么可隐瞒,干脆开口自己讲。
“我妈和我爸是上学的时候认识的,我爸比较骚包伪文艺青年,不知怎么就把我妈给骗到手了。可我姥爷一眼看穿他,死活不让我妈和他在一起。
“我妈那时候挺单纯挺傻的,被我爸三两下就哄去民政局领了证,连个婚礼都没有。为这事儿,我姥爷气得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后来我爸做生意,赚了一些钱,我妈画画也有了些名气,日子过得还算舒心。我妈想证明自己没看错人,就带着我回来过一次,想和姥爷和解。
“可我姥爷没让我们进门,那会儿他憋着口气呢。
“……我总觉得只要我妈再坚持敲敲门,他就能开,可是她没有。她也特别固执。
“……我们原路返回,在胡同口看到了你。”
北小武小时候没少去薛爷爷家蹭吃蹭喝,总听老人说自己也有个孙子,他那时候还天真地说过暑假让他叫孙子回来一起玩,没想到薛家竟然还有这些理不清的家事。
北小武笑笑,“薛爷爷是固执了些,但他很有趣,小时候教我写字画画,就是我没什么天赋,白白浪费他的时间和感情,挺遗憾的。”
姜莱有点羡慕北小武,能跟着薛晋中学画是书画界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虽然明显是被北小武把这个机会糟蹋了,还是羡慕嫉妒得不行。
“你在胡同口看到我干嘛呢?和尿尿泥?我听我奶奶说我小时候就爱玩儿这个。”北小武回到刚才的话题,想知道姜莱和自己的第一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姜莱嗤笑,连连摇头。
他说:“在胡同口我妈和你妈聊了会儿天,我跟在身边儿听着。我记得你那天正发着高烧,一直蜷缩在你妈的怀里。
“……我啃着一根糖葫芦,你想要,我不给。因为在我们那边儿很少有卖这个的。我妈急了,给了钱让我去胡同口买。
“我买了一根夹心的,夹的什么心忘了。拿回来给你,你小脸烧得通红还对我说’谢谢哥哥’。那时候你可乖巧呢。”
姜莱认真地回忆那时的场景,小孩子的样貌都记不清了,可那种母亲怀抱幼儿的感觉还能清晰地体味。
北小武从姜莱口中听到亲历过却根本没有印象的往事,敏锐地捕捉到了“妈妈”这两个字。
这么多年,为了照顾北小武的情绪,在老北家是很少提到北小武他妈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