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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是个废物。
现在,这个角落里的声音,不再微不可闻了。
它如震天雷声一般,响彻在他的世界。
在朝他咆哮,说他软弱无能,说他只会推卸责任。
季凛看着郑漫发来的消息,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屏幕上。
他好恨,恨自己为什么这么软弱。
他不停地在游戏里跑来跑去,和师父叨叨个不停。
试图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些。
可果然,人的想法,不是想抑制就能抑制住的。
再怎么逃避,也逃避不过内心的制裁。
他像是被押上法庭的罪犯,在自己的内心面前,无所遁形。
跪在那,细数着自己的罪行。
他捂住耳朵,想让自己不要听。
郑漫两个字一出现,他躲都无处可躲。
只能任由自己,被宣判死刑。
他盯着漫漫发来的那句话,心痛得快要撕裂开。
他有好多话想跟郑漫说。
说对不起,说我爱你。
说如果我能直面自己的内心,如果我能不再软弱,我还能不能去找你。
你可不可以等等我?
我已经知道我错了,知道我错在哪了,还有机会让我改正吗?
还来得及吗?
你会不会等我?
我可以做到吗?我真的能走到你面前去吗?
会不会,我在半路就被恶龙吞噬了?
如果我走不到你面前去……
季凛捂住眼睛,崩溃的大口呼吸。
如果我走不到你面前去,那我还该不该告诉你我爱你?
如果我说了爱你,却又背叛了我们。
那样的我,怎么配说爱你?
他好想一腔孤勇的说自己绝对可以,绝对能扛起来,绝对可以打败恶龙,绝对会把他的小王子安然无恙的带到他为小王子建筑的城堡里。
可季凛做不到。
他知道自己有多害怕。
“我仿佛还是个小孩。”
“我为什么还是一个小孩?”
“成长好难啊。”
他曾经最讨厌别人把自己当成孩子,不停地强调,说我不是小孩了。
初次接触到“大人”的世界有多可怕时,他第一反应,却是躲回去。
盖上温室的大棚,躲在城堡里,关上门,不敢去面对窗外的风景。
不停的跟自己说:我还是个小孩,我只是个小孩,我不该承受这些。
而现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永远是个孩子。
小孩是没有办法保护任何人的。
没办法保护自己,没办法保护自己爱的人。
小孩需要别人的保护。
小孩只会索取。
无止境的索取让他感受到恶心。
厌恶这样的自己。
像个肮脏的寄生虫。
而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
他索取来的一切,都是明码标价的。
看似安全的一切,都是被标好了价格的。
他要用乖巧听话,才能被父母爱着。
他要与人无异,才能被众人接纳。
从来没有不公,一切都很公平。
只是他还不够幸运。
他已经很幸运了。
平安健康的长大,和谐友爱、的家庭,轻松团结的集体。
但是还不够幸运。
因为他喜欢的人,不是被普遍大众能认可的性取向。
他因为这个而怨恨这个社会。
却只会怨恨。
一边恨着,一边迎合着。
他恨这社会对他不够好。
对同性恋集体不够好。
可他甚至根本不敢站出来说一声“我是同性恋,我不觉得自己可耻,性取向不能决定我这个人是什么样。”
他只敢龟缩在那里,做着“假如我们社会可以接纳同性恋就好了”的美梦。
他什么都没有做。
而现在,面对着漫漫发来的一句问候,他下意识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问漫漫,可不可以等他。
多可笑,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
害怕自己的愿望落空。
在什么都还没做的时候,仅仅是产生了一种“我不要继续这样下去了”的念头的时候,就开始索取了。
太自私了。
季凛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那么自私,那么恶心。
他不会在还没开始学习的时候,就去找老师,问第一名的奖学金可不可以给自己留着。
但他竟然会在什么都还没做的情况下,想要问漫漫,恋人的位置能不能留给自己。
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嘲一句脸大如牛。
季凛抹了把眼泪,把聊天框的字删掉,重新编辑,回复郑漫:到了。
郑漫犹豫了一会,问他:“裤子换了没?”
他走的时候,郑漫还朝他要求了,让他回宿舍就把裤子换掉。
因为牛仔裤一直在磨着他的膝盖,磨得渗血了。
季凛看了一眼自己还穿着的牛仔裤,吸了吸鼻子,回答:“换了。”
郑漫狐疑:“是吗?”
季凛正要敲字,那边直接发了个视频过来。
季凛吓了一跳,想要点拒绝,结果手一碰,摁到了接听。
视频一接通,郑漫就看到了季凛那张哭得跟个什么似的脸。
他愣了一下,季凛连忙把脑袋撇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