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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着他手指看过去,俞访云脸色倏地一僵。
    “那栋小楼门口白天还有人看着,不是你们学校的就不让进,但能拦得住我吗?我从侧门的围墙那里翻进去,走的时候还能顺两个东西走。”严奚如说出口还挺自豪的,完全没注意到对面变了脸色。
    “你爬窗进去偷东西?”
    “不算偷啊,我是没见识过这么全的,这东西我们医院又没有,我拿回去玩个几天就还回来了。”
    “……你还玩个几天?”
    “是啊,”严奚如点头,才发现对面神情古怪,“这么看我要干嘛,你不玩啊?”他想他不过借几个模型和标本回去研究几天而已,最后都按数还回来了,这小孩也太上纲上线。
    等走到那栋楼跟前,当场傻掉的却是严奚如。
    女生寝室外那堵高耸的围墙有三四米高,严奚如只能仰望,磕磕绊绊地张嘴:“这以前?!以前不是放标本的地方吗?!”
    俞访云不答话,全然一副不再相信男人的表情。
    严奚如此时耳边只回响自己的声音,震天动地——你不玩啊?不玩啊?玩啊?
    ……
    严奚如眼神还可以,记性真不怎么好,完全指错了方向。当时的三层解剖小楼早就不复存在,篱笆墙也推掉了,只能那条浅沟渠还在,长满了芦苇。俞访云脚下踩着芦杆,心里却在想,这师叔记性还可以,眼神着实不怎么好……
    ——七年前,他刚大一。同寝的一个学长闹肚子,求俞访云去替自己顶一节解剖课。铃声都响了他才匆匆出门,室友在后面喊:“被发现就说我人不行了……哎你书都没拿!”
    迟到的人有好几个,全被老堵在了门口。俞访云刻意戴了个鸭舌帽和厚框眼镜,帽檐压得低低的,尽量不让自己被注意到,台上的男人却抬了抬下巴:“就你了,过来。”
    俞访云缩着脖子走向标本池,旁边窸窸窣窣地:“这是给郑老师代课的老师,可凶了,刚把班长骂自闭了。”
    男人手长腿长,倚着白色瓷砖:“我说你找,少找到一个期末扣二十分。”余下同学腿都吓软了,更加可怜台上这只即将被杀掉儆猴的小鸡。
    “肱骨头。”“股外侧肌。”“旋腓骨动脉。““旋髂浅静脉。”
    俞访云认得熟练,好在自学过这门大二才开的课程,每个部位都记得,但这最后一个……大隐静脉固定在内踝前方浅表且固定,可五条属支哪条对应哪条?
    “不会了?“男人似乎觉得能答到这里已经出乎意料,竟然生了些耐心,按住手腕压了过来,“在这里。”
    食指滑进手套光滑的边缘,掐入了皮肤,俞访云看见那截和自己相贴的小臂上有一道凸起的粉色疤痕,连接了男人手臂上的青筋。鼻梁上那副眼镜因为太重滑了下来,镜片擦到对方的脸,吐息交换间,男人抓住他的手掌,贴着耳朵:“就是这里,记住了吗?”
    俞访云的手心滚烫得冒汗:“记住了。”男人的胸牌晃过眼前,五官端正的寸照下面一行小字:严奚如主治医师。
    他退后一步看他:“你上课都没书的吗?”
    俞访云摇头,手腕却一沉,厚厚一本书砸进怀里。“看这本吧,送你了。”
    “你不要了吗?”连老师都忘了喊。
    “不要了,在脑子里了。”严奚如松开手,抬起下巴示意他下去,转身继续上课。
    俞访云一步步往后挪,肩膀上那只手贴着自己的温度还在,他明明自己有书的……这么想着,怀里的东西却不肯松,脚下踩着团棉花,不知不觉地就撞上了教室最后的墙壁。
    “咣。”
    暮色夕阳下,俞访云又一头撞上了那宽阔的肩膀。
    严奚如看他走路分神,故意停下脚步,等人撞上自己后背了,再假装没事继续往前走。俞访云便在后面踩他的脚跟,芦苇杆子嘎吱作响,一来二去的也不知道谁占了谁便宜。回了学校,再成熟的人都会变得幼稚。
    河中央的浅滩有一小撮落单的芦苇,在夕阳下闪着金光,严奚如垂下的手忽然被俞访云轻轻一拽:“看,有麻雀。”
    他注视着河面,严奚如注视着两人夕阳下牵连的双手,连手指尖都是红的……这豆蔻原本就是副未经打磨的玉坯子,但太通透也不好,需在哪里缀上朱红,最好是磨红的耳尖和膝盖,或者是柔软细腻的嘴唇……
    暮色夕阳下,他第一次有了个念头。想握一枚豆蔻大小的水玉在手心,独个儿把握,细细打磨。
    第9章 抬杠不算骂人
    严奚如右臂上那道疤沉寂了好几年,冬天却开始瘙痒起来。他也没在意,喝着粥不自觉地抠了一下手臂。沈枝一筷子敲了过来:“还抠,还抠,抠得和老核桃皮一样丑了还抠!”
    严奚如都不稀罕接她递来的那一罐子护手霜:“老黄瓜刷新漆装嫩,老核桃涂面霜能磨皮啊?”
    沈枝想起来:“对了,你奶奶的紫珍膏用完了,让你下回儿再给她带点过去。”
    “老太太是拿油膏配粥下饭啊?这用得也太快了,上次去折泷的时候陆符丁就说一做半个月,麻烦又卖不出去,再也不做了。那陆老头什么德行啊,我求他给我专门起炉熬药,我配吗?”
    沈枝说:“你奶奶长了几十年的疮病,什么西药都治不好,就这紫珍膏管用,冬天了,抹得快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