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页
李湮垂着眸,不看卫晚晴许久。也始终不曾出言。直至宫里的小太监来说:“都御史卫大人进宫了,卫夫人可要去见见。”
卫晚晴是卫正幺女,甫一及笄便为先帝赐予李湮为妃。卫晚晴为难的看李湮,李湮难得看她一眼,微微点头。
卫晚晴为那微微颔首,心跳如雷,在面颊红烫出霞光前疾步而去。
花圃繁茂,水珠剔透如晶石。李湮望着一颗硕圆之珠,里面一抹明黄,心间叹息。而后转身道:“罪臣,参见皇上。”
李深独自前来,就是杨奉先也未跟随左右。以俾睨之姿态看李湮,“兄长,许久不见,何须多礼。”
李湮起身,“罪臣谢主隆恩。”
李深见他严守礼法,自称罪臣,却一脸坦然。心中一点不舒服,不断扩散开来,“李湮,这次你又要抢朕的什么?”
李湮不言,只是跪下请罪。见他这般,李深更加恼怒,顾不得头疾发作,“十年前,你从我这里抢走卫晚晴,十年后,你想抢走朕的皇位吗?”
“臣不敢。”
李深呵笑一声,“李湮,拿卫晚晴来换,朕就把皇位给你。”
“臣,不,敢。”
李深闻言,伸手抓住跪在地上李湮的衣襟,恶狠狠道:“你有什么不敢的?!我当年明明都跟你说了,我要娶卫晚晴,甚至连打算何时向父皇请旨都跟你说了,你明知那一日我要说什么,却抢我前面向父皇请旨!”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李湮也想问一句。只可惜,他已经问不出口了。
“罪臣愿自证清白。”
李湮忽然挣开李深,拿起裁剪花枝的剪刀,当即扎在胸口,鲜血汩汩急流出。
“罪臣愿一死。”
李深愣住,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目,直至李湮支撑不住倒在花圃边。
“来人!”
随着李深一句呼唤,宫人鱼贯而入。将李湮直接送去太医院。
许是因为李湮近些年身子骨弱,这一剪子下去,不够深也不够精准。但仍然够致命。
太医们看着皇帝脸色,不知该如何救治。直至李深吼了声,“务必不能让人死了!”言罢,当即挥袖而去。
天色渐暗,一豆黄灯燃起时,李湮才醒转。竟是一整天过去了。
“王爷,本官来取铭牌。”程藏之倚靠在椅间,目光幽暗,他尚未动手杀李湮,李湮就差点把自己捅死了。
李湮面色更苍白,嗓音比风要轻更多,“这个自然。”缓慢挪动手臂,从衣襟处探入,取出怀中铭牌。
程藏之见这番动作,脸色差的很。当即闪身上前,近乎是夺的将铭牌抢回。
“程大人,”李湮手中一空,受了惊动,也不慌不忙不恼不怒地道:“不必如此草木皆兵。小王对颜尚书并无他意。”
程藏之顿言一息,缓缓拧着长眉,道:“那王爷此番作为,是何缘由?”
“大约,是因为颜尚书比小王要坚而不摧。若换做小王作颜尚书,只怕一早便坚忍不住。”也是好奇颜岁愿居然会将此物交给程藏之。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程大人,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即可。”
程藏之凝目看着李湮,李湮无谓他的打量,“程大人不必想法子威胁小王,小王连这条命都不想要,一无所惧。”
程藏之无声冷笑,问:“颜家这铭牌究竟有何用处?”
李湮一怔,继而释然,程藏之得了这铭牌,却不知铭牌是何意义。他问:“程大人这铭牌是偷盗来的?”
程藏之不悦的看李湮一眼,道:“颜岁愿亲自给我的。”
李湮一咳嗽,显然是惊着了。他睁大眼睛,“颜尚书亲自将此物给程大人,却没有告诉程大人此物的意义?”
程藏之越发糊涂,“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李湮沉吟些许,摇着头说:“程大人,此事,还是让颜尚书自个同您说比较好,再不济也得请颜家的人说,比较顺理成章。”
问不出实话,程藏之也无法逼迫李湮就范。毕竟李湮今儿个才把自己险些捅死,可见他说不怕死,不是空口胡话。
因为铭牌所蕴藏的意义,程藏之决定先回程门,见一个藏了许多年的人。
清明时节,程门深处,主屋之中,一道屏风转动,其下是一方漆黑的口子。赵玦率先开路,漆黑之中的甬道渐次点亮烛火。长道尽头之下,是一个牢坑。
程藏之和赵玦站在钢网之上,俯视下面的人。数不清的锁链束缚着那人手脚,那人污发垢面,一身褴褛衣衫堪堪掩体。
苍老嘶哑声音发出,“我是颜氏子,我是颜氏子,我是颜氏子。”
绑着细绳的铭牌,缓缓降落在那人身前。赵玦蹲下身,看着下面的人:“公子,这人七年前神志清楚时说只有见颜庄铭牌,才会交代。这颜尚书的铭牌,能有用吗?”
程藏之拿到这铭牌许久,因为是颜岁愿的,便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今日听李湮郑重其事的说起铭牌,程藏之想,也许颜庄死后,颜岁愿的铭牌便有同样的效果。
一片铭牌摇摇晃晃,撞入那人视线之中。
第54章
透过脏乱结泥的发丝,那人需阖着的双目,隐隐约约看见颜岁愿的姓名。
“我是颜氏子,颜——颜岁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