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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风脱口而出:“可是人够用啊?”话音未落他又若有所思的模样,想了想点头道:“节省时间,挺好。”
    方征心想,几千万颗稻粒,纯手工操作要弄到哪年哪月去,不过虞夷和祖姜,肯定有许多奴隶,让奴隶每天昼夜不停地打谷去壳,倒像是那些贵族阶层干得出来的事情。他们自然不会想要解放生产力。最好每天都把那些奴隶们累个半死,就没心思去反抗了。
    一路上陆续有部落女人采集回来,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她们看到方征都很高兴地打招呼,还给他递东西。走了一路,方征收到了一把橡仁、几只菱角、两个桃子、一把酸枣、一个葫芦、一把藻草。
    “她们真是喜欢征哥哥你呢。”连风眉毛微扬。
    方征摇头:“她们喜欢的,是安宁温饱的生活。不受人奴役,自己可以养活自己。”
    连风困惑地眨眨眼,迟疑道:“可是……可是……可是……”
    连风接着说三个“可是”。他从出生下来,就被教导,奴隶和战败者天生就该被奴役,这里的女人却躲起来自事生产,不祭神也不奉宗主国。如果这被虞夷那些巫卜者知道,肯定会震怒。
    但如今子锋再也不这样想了,从前他以为自己不是奴隶。后来才发现自己和奴隶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些人劳作后愉快的样子,看上去又是多满足啊。
    子锋待在方征身边,感到的这种迷惘、新鲜又有所悟的情绪,一并归入那深邃复杂扭曲的感情泥潭中。
    方征把连风带回屋子里。他取下屋檐挂的风干鹿肉脯,捡出路上收到的菱角和藻草,准备做晚餐。
    鹿肉脯是用盐腌制的,这附近有温泉,析出来的矿物非常多,方征找到了比较密集的岩上的“石盐”。并且把析盐方法教给了部落其他人,她们果然又在温泉附近找到了不少析盐的石头。
    有了盐,就可以腌制、保存大量的肉,不用担心放坏。也不用三天两头就要出去打猎。一头大动物可以食用很久。
    而且盐作为调料,也让一日三餐变得更加可口。
    方征用铜剑去切割鹿肉脯。连风看到那把剑,欲言又止,装作惊异道:“征哥哥……你们居然会炼这么好的铜?”
    方征笑了笑:“不是很崇拜那个什么子锋吗?这就是他的遗物,认不出?”
    连风似乎噎住了,好半天才神色复杂地接过了这个话头,他如今已经看得出,如果方征根本不想提子锋,就不会说这句话了。
    “征哥哥,是如何看待子锋大人的呢?”
    “战争机器。”方征切鹿肉脯的力气不小心用得大了,三年过去,依然满心窝火。
    “什么是‘机器’?”连风皱着小脸搜肠枯索,方征看他扒拉半天都从小脑瓜里想不出来的沮丧模样,又是一乐。
    “机器是一种没有感情、只会杀人的东西。”
    连风一瞬间脸涨得通红,张口结舌,似乎要为他的“偶像”反驳什么,半响挤出一句:“他……不是,不是……”
    方征嘲讽笑道,“你又不认得他,你怎么知道?还是说你暗恋他,一直悄悄观察?”
    “暗恋?”连风困惑道,“这又是什么意思?征哥哥,你……”连风小心翼翼问出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你到底从哪里来的?”
    其实认真来看这连风也不算小,四肢修长,骨架子还大,甚至有点圆滚滚的。或许比方征还高那么一丁点。年龄估计也有十六七岁,在这个时代完全成年了。但对方流露的那弱小可怜无助的模样,就让方征屡屡错觉对方比实际年龄差距起码十岁。
    方征心情大好地逗这个小东西,半真半假地说:“我从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来。”
    “有多远呢?有东方的建木、西方的昆仑那么远吗?”
    “比那还要远。”
    “有天上的星星那么远吗?”
    方征心想那些星光都是几万光年距离,用光速来折算寿命时间也不是一个量级,“也没那么远。”
    “那就不算远。”连风笑道,“我们以后都会去星星那么远的地方。”
    方征一时间还理解错了,以为连风在说什么惊世骇俗的宇宙飞船,嘀咕:“不会吧?”
    “真的,”连风说,“我的母亲在上面。”
    方征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安慰般拍了拍连风的肩,低声叹了句“我父亲也在上面”。
    这是方征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对别人说起这句话。
    方征隐隐约约,觉得对方身上有一种相似的气质——遭遇过巨大的悲伤,知道了这个世界部分真相,为了努力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不得不承受痛苦,拼尽全力去报复折腾的“同类气质”,才脱口而出那句话。
    连风一直在装乖,小心翼翼地说话,察言观色,着意讨好。方征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但方征并没有制止对方这些小动作。如果不是遭受过巨大的创伤,是不会这样的。
    方征的理解是,星祭者要被殉,对于被洗脑的人来说是件快事。但是连风在其他地方生活过,不想死,算是“洞析了这个世界的真相”。而连风眼中时不时闪过的殷红和趴在他背上的那次呜咽,让方征明白了他不甘。
    方征怜悯连风,正如看到了当初自己弱小无助、悲伤又憎恨的模样。隔着悠悠的时空,他想对那时候的自己,伸出双手。人的感觉真是种玄而又玄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