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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锋瞪大眼睛,用表情反驳着“每个人都有征哥哥”这样的比喻。在他看来,征哥哥当然是独一无二的,是世界上的唯一,别人怎么配拥有,又怎么可能和征哥哥一样重要。
方征发现说不通。远古蒙昧时代,人类彼此争斗,流传英雄主义崇拜。个人存在意义被消抹。就算被强烈赞美的英雄们,也只是崇敬他们作为符号的那一面。方征想着那些医药、化工、冶炼等技术的成功,本该是凸显人类技术重要性的丰碑,却反过来加强了奴隶和等级。人类存在意义更进一步被践踏,要推行什么良善道德简直难于登天。
“小风。”方征说服失败,心烦意乱,难得强硬道:“总之你——你先把这条记下来。将来我再给你多讲一些,或许你就能明白。你先照我说的办,不能再这样做,从现在开始不能再破坏祖姜国库里的柴火和其他取暖资源了,明白吗?”
先记下来,总有一天能懂,方征这样安慰自己。
子锋从来都对方征言听计从,这次却没有答应。他不解地摇着头,眼里笼罩着明显的失望。他本来满心欢喜地迎接方征单独来找他。可是方征不但没有和他亲近,没有安抚他,没有夸赞他,而是给他讲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道理,还对他生气,干涉他执行得好好的计划。
方征生气了,提高声音责备道:“小风,你不听我的话了。”
子锋扬起头,那模样像极了没有被说服的叛逆青少年。他继续摇头,并且把方征往床头按去,不想听方征浪费时间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好不容易周围没有眼线,子锋才不放过这个机会呢。
方征气得推开子锋,他糟心地发现自己简直真的像在养个不懂道德观的小孩。虽然子锋已经十九岁了,但他离方征认可的道德标准,大概还不到三岁。更糟心的是这茬事没解决,对方又被生理欲.望控制了行动。
子锋不明白为什么方征当初在铜钟下面态度那么好,任他搂抱亲吻,还温柔地说随他弄。结果没几天就变了卦。子锋生气于承诺得好好的事情被“放鸽子”,伴随着担心方征会不会从此不愿意亲近他的恐惧,子锋又开始现出受到刺激般的阴沉模样。他猛地攥住方征的腰,急切地抚摸,凑上去亲吻方征的脸颊脖颈,似乎想要迫切证明以求得安心。
方征心烦意乱,不能让子锋得寸进尺。他清楚不该主观认定子锋做错,对方毕竟也没在文明世界熏陶过。对方以前不知道滥杀是错事,没关系。他来引导就好。结果发现子锋根本没当作一回事,他正想和子锋吵架呢。
“我不要你这个!”方征闪身又从子锋禁锢里溜了出来,扯着衣领喘气道,然而又被子锋快速贴住,摁在了墙上。身体散发出无可忽视的强烈热意,忽然间方征怀里某个东西动了一下。
子锋吓了一大跳,瞬间以非常可疑的眼神瞥了一眼方征的肚子,神情相当复杂。
方征大致猜得到他在想什么,恼怒地脸颊一红,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才没有——那什么!”他连忙从怀里掏出了那颗金色的蛋,“是这个,是我意外得到的,你认识吗?”
子锋疑惑地伸手接过,在握住蛋壳的瞬间,子锋表情凝固了,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从指间传到心脏上。他说不清楚是什么,只觉得汩汩传递天然的亲切和熟悉,那枚蛋虽然光滑得像玉石一样,却有微微的暖意。
方征看他神色:“你也不认识?”
子锋的表情告诉方征:虽然他不认识,但他十分喜欢这颗蛋,爱不释手。这甚至暂时替代了他没有纾解的欲.望。他兴致盎然地把玩着,眼睛亮亮的,这个时候又像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了。
等子锋把玩够了,方征重新把它揣回怀里,道:“这东西是我偶尔得的。我不确定,但它很有可能和‘龙’有关。”这是方征第一次在知道“花与龙”的真相后,在子锋面前提起“龙”,子锋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
方征不想触及子锋曾经遭受过伤害的话题,他于是轻轻揭过,“我其实是不太信这天下有什么‘龙’的。最厉害的兽,应该是虞夷的首铜山的吧?你那头‘狰’也是从那里来的?”
子锋点了点头,表情中有无可置疑的自豪感。方征心想,虽然遭到了虞夷国君背叛。但是子锋对战士的骄傲、对国家的归属,对身份的认同,果然都还在虞夷那边。子锋想必也会想要回去吧。方征于是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说服切入点。
“子锋……”方征顿了顿,他刻意称呼子锋而不是小风,这代表他想要和对方谈论严肃的问题。“我想,你也有针对虞夷国君的报复计划吧。你只需要点头或——”
子锋轻轻点头。
“虽然我不知道这个计划是什么,但它应该不会涉及大量虞夷的平民死亡。是不是?”
子锋迟疑着,又点了点头。
“你看,你虽然憎恨虞夷国君,却不希望那个国家消失,不希望普通百姓全都死亡。换做祖姜这边也一样。现在你应该懂了。”
子锋表情陷入了另一种困惑——可是我不是祖姜人。
方征继续抓紧机会劝道:“在三代以前,虞夷和祖姜甚至都没有成规模,是虞朝分裂后形成的。那么在三代之前,很多氏族都是一家。夏渚和虞夷也一样。这也就是七八十年前的事情,你的老师就生活在裂土前的时代。而那些百姓,从前也无谓国别,只是因为在不同的地缘上,就被迫归属于不同的国家,其实本质上,他们没有任何区别。所以,如果你对虞夷的子民有同情心,也不应该伤害祖姜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