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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口和身体接缝的地方浸着小蜥蜴的黄涎,凝固似膏。刀柄和皮肤相连的地方也没有流血,堵得严严实实,就像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一块铁。
方征把头小心翼翼贴到子锋右边没有受伤的胸膛上,能听到另一边很微弱的心脏依然在起搏的声音。方征想到每震动一下都有匕首绞在里面,那该有多痛啊,小风,我宁愿你先别醒来。
方征不知不觉流出两行眼泪滴到子锋身体上,他连忙用布绵拭去,一边把子锋小心抱起来抬到木盆里。这是祖姜一种叫“嘉木”的树所做的。树干可以长到几人合抱粗,砍下来的树桩掏成浴桶形状。
热水只淹到子锋腰部。不会接触伤口。据说浸泡热水能有助于血液循环,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子锋好过一些。
方征仔细地替子锋擦拭着身上没有受伤的皮肤。不知不觉靠近子锋被水温暖变软的身躯,把头搁在他的肩上,靠着子锋没有受伤的那一侧。
这段时间方征也累坏了,他竟然睡着了一小会儿。热水氤氲中方征醒来时发现自己搂着子锋。这也是方征不愿意让别人来服侍子锋的私心。
但忽然间,方征惊讶地发现,子锋没有知觉的身体,居然……
“小风!?”方征颤抖问,他心里忐忑,既希望子锋醒来,又害怕这时醒来太疼。
子锋起反应的地方,是……
方征小心翼翼,面红耳赤地等了一会儿。子锋并没有睁开眼睛,但他身躯起伏幅度稍微大了些,手指微微屈伸着,额头浸出汗珠。
那两只小金蜥蜴也醒了过来,它们平时从来不吃东西,方征也不知道要靠什么养,它们似乎喝喝风就行了,居然还长大一点点。
方征看着扭来扭曲的两条并封小蜥蜴,脸红着诘问道:“你们这两只小蛇,是不是涎液里又有那种东西了?你们就不能分泌点正常的好东西吗?”
小冰和小火滋滋地吐着舌头,似乎在抗议方征把它们叫做“蛇”,真奇怪,方征明明是听不懂动物语言的,却觉得它们好似在看热闹不嫌事大般说:
“才不是我们的问题,明明是你……”
方征猛地摇头,小金蜥蜴怎么可能说这种事,是自己又堕落了。
方征想安抚子锋让他平静,至少不要现在醒来。他颤抖地伸出手去抚摸子锋。想到子锋遭受的痛苦,心如刀绞般抱住子锋的身体。
到底该如何,才能治愈子锋身上这道伤口。方征自以为有颗坚固的心。可是一想到这个模样的子锋,他就像是婴儿,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这令他软弱、自我厌弃、浑身都是软弱的无力感。他贪恋地抱着子锋的身躯,感受着那滚烫的温度,似乎这才能让他软弱的部分有个支点。
方征茫然又刺痛地想,我是不是,真的很喜欢你了?
又或许,这种感情,比喜欢还要稍微深刻一点。那是方征内心从来没有被开发过的部分,就像一片长满蓢花(蒲公英)的柔软草地,风一吹就漫天白絮。
他把耳朵贴在子锋没有受伤的心口,听到咚咚的跳动声,那是子锋还好好活着的有力证明,他确认了这一点,心中涌动着疲惫后的满足与平静。
在巨大的浪涌退潮间,方征什么都不愿意想,什么都不想管。只希望子锋能好起来,带着自己到一个平静没有战乱的地方。这是方征第一次产生和他少年爱人远遁天涯海角的念头。可那就像是海市蜃楼的梦境。这个时代天地皆为熔炉,哪里会有安宁美好的田园生活条件呢?
方征终于知道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从此之后,他心中某处将永远敞开、永远孱弱与永远柔软,白天黑夜,睁眼闭眼,都不会有停息。
方征所不知道的是,子锋身躯微微颤抖着,他虽然不能醒来应答,也不能回应方征的搂抱,可是他感受得到这一切。
他感受得到,征哥哥小心翼翼照顾他,替他清理头发、指甲和擦身。
他感受得到,征哥哥极尽温柔地照顾他,对待自己孩子般细致。
子锋并非一无所知,心脏上插着把刀又如何呢,这是他一生最幸福的时光。他想要从今往后都有方征如此的对待。征哥哥一定也很爱他吧,否则怎么会为他做这些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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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征抱着子锋坐上奇肱人的飞车启程,十几头五彩鸟扑扇着翅膀升空。这架飞车下面有火筒作为动力,据说三天就能飞到虞夷境内。
地面上另外三支打听金鸾、斟寻和前巫长下落的小分队也同时出动。她们人很少,骑着祖姜的大狐狸,轻盈地跃下高山和峡谷。
方征给华族部落传讯息,现在应该差不多到了,二铜牙会带着小獬廌出发,和他们在虞夷边界汇合,去东边寻找它那只失落多年的獬廌长辈。
白雪皑皑的昆仑山间,飞车行驶在云层里,把瑶城渐渐甩在身后。前方是翻涌的云海,飞车不断避让过一些高大的山体,无论是云海下方还是两侧经过的山巅,都看不清全貌,就像是未知的前路和远方。
没关系,我会看见的,方征凝望着东边,飞出云层,飞过山岗,再行驶几日,就可以进入虞夷国境,看到那棵高大的建木树。建木树在虞夷的最东岸,据说毗邻东边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