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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逐渐清醒了,他一遍遍地展开自己的画的江微看,他画得很好,画中蕴藏了些许江微的精、气、神,偶尔会产生仍能和江微交流的错觉。慢慢的,他竟学会了修炼。
    他成了鬼修,只是从初境、入境再到迷境,仍然只能停留在这间院子里。
    “昨日你跟沈辞来时,我就在这里,”宋从渡说,“我看着你,看着沈辞,木头人一样僵住没动。”
    他苦笑道:“明明想了一百多年,若能见到沈辞,定会杀了他。”
    天色一开始越沉越深,越暗越冷;渐渐的,天慢慢亮起来,院中杂草上凝了露珠。
    云片糕不知道睡了几觉起来,太阳高悬头顶的时候,江随澜已亲昵地叫宋从渡:“父亲。”
    而后就像一百多年前一样,沈辞,或叫文词柳——总之,狂扬魔尊,走到了这里。
    他说:“我要杀了宋从渡。”
    宋从渡远远不是狂扬的对手。
    他被举在半空中,魂体忽明忽灭,显然受创严重。
    江随澜叫狂扬住手,可狂扬不听他的。
    他只慌乱了一瞬,就镇定了下来。要想办法,要冷静。那是他的父亲……江随澜觉得宋从渡没有骗他,他才体验了渴望中的亲情不到一日夜,他不能让狂扬杀死宋从渡。
    在脑中飞快转了一圈,这局面能救助的人,甚至称不上屈指可数,而是只有一个。
    江随澜来不及多想,神识从乾坤袋中调出那块玉佩,猛然捏碎。
    一刹那间,天地仿佛寂静了。
    江随澜盯着宋从渡几乎快透明得看不到的身躯,仿佛等待了一辈子般漫长。
    直到眼前的风与气微微扭曲。
    殷淮梦的白衣出现在他面前,他顷刻间判明局势,指尖拨琴,琴音飞向狂扬,戾气极大,直接削断了狂扬扼住宋从渡咽喉的那只手。
    宋从渡和狂扬那只断手同时落在地上。
    江随澜冲上去,把宋从渡带回檐下阴影中。
    然而……然而,宋从渡的身影仍然在不可挽回地逐渐淡去。
    江随澜呆愣愣的,使劲抓宋从渡的手,却没办法阻止那本就稀薄的重量越来越轻。
    他突然意识到了。
    狂扬的魔气在摧毁宋从渡。
    “师尊!师尊!”江随澜恐惧地大叫,“救救他,救救我父亲——”
    殷淮梦回头俯身查看宋从渡的情况,他的手刚搭在宋从渡的胸口准备替他驱除狂扬的魔气,陡然间地动山摇,乌云压境,震耳的龙吟响彻天地。
    魔龙从云中穿梭而来,它漆黑泛银的利爪闪电般刺向殷淮梦后心。
    第20章
    宋从渡抬起手,拭去江随澜脸颊上的眼泪。
    “不要哭,”他低声说,“随澜,能这样见你一面,我已十分知足。”
    江随澜僵了片刻,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宋从渡说:“不要伤心,我只是去见阿微了。”
    江随澜埋首,额头抵在宋从渡手上,闭着眼睛,感受属于宋从渡的温度、重量与气息缓慢消弭。
    当一切归于寂静的那一瞬间,江随澜恍惚觉得,从宋从渡身上,有一部分什么流到了他的血脉里。
    天地间风雨大作,雷电阵阵。
    魔龙的利爪停在殷淮梦身后,那锐利寒气离殷淮梦只有一线,琴音编织的网挡住了他,利爪与音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而后,它慢慢地、慢慢地缩回了爪子,那双猩红的眼睛看向江随澜。
    江随澜若有所感地望过去,魔龙看到他的刹那,瞳孔竖成一道细线,爪子一缩,两只前爪搭在云上,探个头出来,竟有几分云片糕的意思。
    “随澜,”狂扬还在微笑着,“我只是帮你做了那个选择。”
    “什么?”
    狂扬说:“要不要吃人的那个选择。”
    殷淮梦站到江随澜身边,想像过去一样牵住他的手,刚碰到他的指尖,江随澜便受惊般地躲了一下。他于是没再动。
    “你……说清楚。”江随澜看着狂扬。
    狂扬的目光落在殷淮梦身上,说:“我不会在他面前说。”
    殷淮梦的目光也在狂扬身上,他看了看狂扬,又看了看魔龙。低声道:“原来你不是什么文词柳,魔尊狂扬。”
    “我也是文词柳。”狂扬说。
    江随澜冷不丁出声:“那沈辞呢?”
    狂扬面不改色:“我也是沈辞。”
    “还有多少其他名字,一并说出来叫我们开开眼?”
    “随澜,你生气了。”狂扬似乎觉得颇有意思。
    “你以为我只是生气?”江随澜不可置信,“你杀了我的父亲,你以为我只是生气?”
    他微微颤抖,夹杂着愤怒和悲伤。
    狂扬语调忽而温柔下来:“随澜,你让他走,我会解释给你听。”
    “他”指的是殷淮梦。
    江随澜在原地站了片刻,像是在思考。殷淮梦忍不住斥道:“随澜!狂扬此人性情暴戾,残忍嗜杀,你怎能信他的话?”
    狂扬好整以暇:“都是些没甚么根据的传言。”
    殷淮梦冷冷道:“你才对随澜的父亲痛下杀手,就说只是没根据的传言,你不脸红么?”
    “仙尊,你先走吧,我要听听他的理由。”
    殷淮梦猛然一僵,他回过身,对着江随澜,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