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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几场戏,也该到了用中饭的时候,皇子府的马车就停在戏园门口,马车会一直把他送到京城南郊的槐树下赵家酒店。
这家店虽远,但入炉细项莲花鸭和虚汁垂丝羊头做得一绝,若是在府里等店家送来,温度不对,味道便也不对了。
买一送一,赵家酒店旁边的王家梅子汤酸甜可口,刚好解腻。
然后江瑗便会窝在暖阁里,煮一壶小团月,随便翻翻几本书,翻乏了,刚好请歌姬来唱个曲儿,或者再叫上几个丫鬟侍从,诸如金银元宝的,投个壶什么的。
晚饭来一小碗热汤饼,在来几颗冰镇荔枝,便可以睡觉了。
——江瑗和他十五年前记忆里的那个人,简直是天差地别。
季玦想到当年云山上,江瑗依旧案牍劳形,批着裕王爷拿不定主意的奏章,盯着西北的舆图和军事布防,兵书堆成的小山挡住了脸。
仿佛现在的江瑗,和当年的江瑗,一个在极南,一个在极北。
季玦喝完鹌子羹,又看着金银递上来的旋炒银杏,喟叹一声。
——这就是皇亲贵胄过的日子吗?
可真是骄奢淫逸……神仙般的日子啊。
金银嘴里还含着一颗狮子糖,口齿不清道:“殿下,绿绮姐姐来了。”
绿绮是江瑗最宠爱的歌女,就养在府里,传说中江瑗黄金白璧,就为买她一笑,府里也都说,待什么时候江瑗娶了正妃,绿绮姐姐就要被抬成夫人了。
季玦还未说话,就见金银极其知趣地退出去。
……他也没让绿绮姑娘进来啊?
季玦有点不知所措,默默正了正衣冠。
歌女进来时,便看到五殿下正襟危坐,脸若冰霜。
殿下今日什么毛病?
往日躺在那儿,跟长街口刑部尚书家的猫一样,都快瘫成一滩水了。
第10章
歌女今日不打算唱歌,她昨日吃辣吃坏了嗓子,可能得熬个几天才好。
于是她抱了一把琵琶。
她无比随意地拉了把靠背椅子坐下,觑了一眼五殿下。
五殿下直直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抱起琵琶,转轴拨弦,随意弹了几个调子。
琵琶很好听,她人也长得好看,可是殿下不看她。
季玦偏着头,视线定在书架上,或者其他什么地方。
因为暖阁很热,绿绮姐姐穿得不算多。她抱琵琶的时候,大袖微微下滑,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和一截莲藕一般的小臂。
绿绮继续弹着琵琶,就听到五殿下略有犹豫地开口:“可否停一下?”
被这句“可否”吓到的绿绮顺势停了下来。
她弹琵琶的那只手自然垂下,袖子又遮住了那截手腕。
季玦松了口气。虽说……然……朋友妻……他闪过这些念头。
“殿下?”绿绮唤了一声。
季玦顺着这声唤,才近距离看向绿绮的脸。
眉是那种细细弯弯的罥烟眉,但却不显单薄,与五官相得益彰,明眸善睐,带着细细的钩子,竟透出一种艳丽来。
最重要的是,这位姑娘看起来有点面善。
如此容貌,定不会让人忘了去,季玦略微回想,便想到他进京伊始,便是这位姑娘在人群中摘下面纱,冲着他笑。
暗一十四?
季玦这下明白,江瑗看心情来的听曲儿活动是干什么了。
既然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季玦便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说话了——总比什么都不做惹人怀疑强。
“昨日长街口……”季玦试探地开口。
“昨日的卷宗妾拾掇到书柜暗格了。”绿绮说。
季玦心里有了底。
“我想见暗六一面。”
歌女在心底合计了一番五殿下近日的行程,道:“再过两日,最多两日。”
殿下第一次提,她可以规劝,若是殿下第二次提,那便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了,她再规劝就是讨嫌。
季玦看着旁边花瓶里的梅花,状若随意提起般,问道:“他……今天过得如何?”
绿绮觉得她越来越不解殿下在想什么了。“一切如常。”
“嗯。”
“唔……瞧着胃口不大好的样子。”绿绮搜肠刮肚。
季玦想了想客栈的吃食,又想了想江瑗如今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做派,只好对绿绮道:“比照我的食单,每天给他备着。”
绿绮隐晦地、用颇为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五殿下。
“客栈的炭贱,有烟气,也不暖和,偷偷给他换了。”
绿绮以手撑头,偷偷玩着自己的耳坠,上好的翡翠,水头很足,她攒了好久买的,今天才戴上,刚好能向金银炫耀炫耀。
“给他裁几件换洗衣裳,布料比着我身上这身衣裳来。”
“殿下,您的缎子是有定制的,除去有府里标记的,我估摸着能用的也没多少了。”绿绮不确定道。毕竟江瑗的私库是金银管着。
“全都用了。”
绿绮心中犯嘀咕,这绸缎明面上定是要走她的账上的,府里那群“上进的”说不准又要给她的小人上多扎一针。
“君山银针、信阳毛尖还有么?”
绿绮叹了口气,微笑道:“这您得问金银呢。”
季玦也叹了口气:“总之我平时的吃穿用度,这段日子,能给他的都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