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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坊老板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气得简直要跳脚。
    回到春深街上,陈二陈恳地对谢厌道:
    “公子,您该等我说完的,这无名酒坊老板特别吝啬,酒兑水不说,去他那的新客人没有不被坑的,久而久之,也就那些坑不动的熟人肯上门。您今后若是买酒,就让我去,落凤城我可熟了,哪儿的酒最香哪儿的酒最烈,我门清!”
    谢厌笑眯眯听他说完,不慌不忙问:“你看我像是被坑了的样子?”
    陈二仔细想了想:“不像,倒是那老板被气得不行。”
    “那不就成了?”谢厌道,并不提以后买酒之事。
    夜色将近,春深街却没半点要打烊的意思,支摊甚至越来越多,谢厌偏着头思索一阵,才记起上元节晚上有庙会与灯市,是个赚钱的好日子。
    沿街卖花的少女臂上花篮里空了些许,那个卖胭脂水粉的也被不断光顾,谢厌将这些一一收紧眼底,片刻后,问陈二:“无名酒坊那个伙计是怎么回事?”
    陈二:“您是说‘三钱’?”
    “对。”他点头。
    “哦,那人啊——是老板去年从某个人牙子手上、花三钱银子买来的,因此给他起了个名叫‘三钱’。”陈二用夸张的语气说着,“那会儿他脏兮兮的,脑子还有问题,不理人、不说话,谁晓得洗干净了看上去竟然还挺顺眼,打架更是厉害。因为他的缘故,春深街上的流氓混混都不敢去无名酒坊闹事了。真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啧,从人牙子手上买来的。”谢厌拉长语调,说得意味深长。
    陈二丝毫不将此当回事,继续给谢厌讲少年在春深街上的光辉事迹,什么“板凳勇斗地鼠门”“铜盆大战金钱帮”“拖把猛打懒光棍”“抹布智取浑无赖”,单挑群架、纨绔无赖都有,结局通通都是三钱大获全胜。
    谢厌跟听说书似的,从食盒里摸出梅干吃起来。说到后头陈二有些口渴,谢厌便来到茶肆里,给他点了杯茶润口。
    陈二感动得热泪盈眶:“公子,您真是别邸里最好的主子了。”
    谢厌则在心中对少年做出评价:春深街一霸。
    “今日是上元节,你不用回去和家人团聚?”谢厌看着街上渐渐亮起的灯盏,另起话头。
    陈二“啊”了一声,表情惊疑不定,似是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敢问出口。
    谢厌看着他,轻声说:“管家那边由我交代,带上食盒里的醉鸡,还有那半斤糖炒栗子,回去和家人一起吃。”
    陈二仍是迟疑,不过更多是感动与欣喜,捧着茶杯的手紧了又紧:“那……我先送公子回去?”
    谢厌:“接下来,我想独自在城里转转。”
    “可……”陈二有些担忧。
    “没有可是,不必挂心我,修行之士,饶是废了,也有一套自保之策。再者,在你们霍九公子回去别邸前,我会出现在梅院的。”谢厌眉眼含笑,说得漫不经心,语气里却是透露出不容拒绝。
    陈二只得道声“是”,将谢厌推出茶肆,与他在街口分别。
    作者有话要说:
    坠坠:我终于……
    谢厌冷漠脸。
    步回风: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就让你……
    *
    说起陈二这个人,隔壁《春风词》里有个人叫陈一,厌厌是因为他,才挑了陈二陪自己出门。
    两篇文剧情关联不大,只是同一片大陆上不同时间发生的故事而已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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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少年与烟火
    少年与烟火
    谢厌没有立刻折返春深街,他往截然相背的方向离去,把坠西的夕阳甩在身后,行到铺满夜色的彼方。
    落凤城东云石山之巅,伫立着一座高九十九重的塔,登塔远眺,穷尽目力,南及龙津岛,北至莽州白首山,往东,则是碧波一倾烟华海。
    古塔无名,是两千年前永夜降临、万魔劫来袭期间所修建,旨在观测各方,一旦某处出现妖魔动乱,便派出修行者赶往支持。
    那场战争,别离无数,天地尽是生死血泪。而如今,建塔之人早已死去,破开永夜的人亦消散于天地尘世,唯余此间孤塔缥缈,与寂寥树影共沐星光。
    云石山上的结界明过又暗,不多时,塔底传来咯吱一声响,那斑驳门扉颤颤着抖落经年灰尘,为数点星光让出道路。一方澄澈色溢开在地,谢厌从轮椅中起身,借这光辉步入其间,熟门熟路来到角落,拿起一根火把。
    却是太过潮湿陈旧,无论如何也点不燃了。壁上挂的灯盏亦然,蜘蛛织丝成网化作罩衣,不费一番工夫清理干净,恐怕拨不亮其中的灯芯。
    谢厌面无表情将火把丢回去,站在几尺长的星光与塔内幽深昏暗的分界线上,仰起头来,安静向上凝望。
    塔沉寂,人独立,宵风寒凉,穿越山间密密松林杳然而至,掀起火红衣角与霜色发尾,在虚空中缓慢拉出光弧,又倏然一折,消失不见。
    不知何时起,地上映照出的影子多了一道。这人就在谢厌身侧,比他稍微矮了一些,垂在身侧的手手指松松屈起,薄金卷成的护甲尖长,另外的手上执一杆鎏金紫玉烟枪,头微偏,吐出一口薄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