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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不请自来,便怪不得他不客气。但倏然,步回风的声音传来, 原来他进门后三下两下摸到另一边廊上, 抱紧一根廊柱, 道:“哎,剑小雪,你这个样子,老大若是看见,会很伤心的。”
步回风的声音在空寂庭院中异常响亮。剑无雪眉梢微动,倏尔又静,瞬息间,欲出的杀招已然按下,他冷然掀眸,扫视一圈百里族人,沉声道:“给你们三息时间,从这里离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族长大人,请节哀……”有一个长老上前一步,躬身对剑无雪进行劝说。
他们与剑无雪相识不久,察觉不到他的情绪变化,跟这些人一比,步回风算是敏锐地,但还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就见剑无雪并指一挥,以剑气将他打了出去。
剑气未波及到宅院内任何一物,但那说话之人,已是穿碎数道石墙,落到目不能及之处。
剑无雪连眼眸都未掀,捻指过后轻轻垂落,抚上面前的红衣。
庭中余下的百里族人吓得不敢再言,甚至大气都不敢出。
最千秋在此时扯唇笑了一下,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绪,那套着薄金护甲的手指轻轻一屈,中指、食指一弹,将某件东西送到剑无雪面前。
是一本不厚的册子——最千秋到底没忍心直接将留音符给剑无雪,让他听见谢厌有气无力的话音,而是将那日谢厌交代的东西誊到了上面。
剑无雪打开一观,与此同时,最千秋散漫开口:“谢厌在临走前,已帮你算好开局后会遇上的诸般情况,以及各方面应对之策,但见你此时态度,是不愿意把这盘棋下完了?”
他话音落地,剑无雪已然扫完所有内容,合上册子,丢回最千秋手中,淡淡道:“不下了。”眸如古井无波,声音凛寒。
“不管这飘摇河山了?”
“不管。”
“不救这疾苦苍生了?”
“不救。”
“那你手中之剑,从今往后,为谁而执?”
“为寻找谢厌而执。”
最千秋与剑无雪的一问一答,令在场的百里族人面露惊恐,他们互相对视,欲推人上前进行劝说,剑无雪冷眼扫过来,根本不给任何机会,猛然拂袖,利落地送他们出门。
柱子后的步回风侥幸逃过一劫,他倒不是很震惊,只问:“可我听晏谷主说,老大如今回归本源形态,要想再凝聚成人形,少则百年,多则千年,若是时机不到,还会上万年。”
言下之意,是你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寻。
剑无雪面不改色:“我入长生。”
平淡的四个字,落地之时,却是引来异象天降——但见长空之中,夜色被灿烂金光驱散,自东方绵延至西,照彻大地,犹胜白昼之阳。
扶疏城寒凉宵风,在此一刻止歇。剑无雪于最初那道拨开云雾投落地面的光芒中缓慢起身,翩翩青衣,幽幽玄剑,裹华光似水,生冷无情。
短短四字,便得上天恩赐,入长生了。
步回风看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想明白其间原理:剑圣北云岫本就是半只脚踏入长生境之人,只因手中剑为天下人所执,不入那太上忘情之道而已。如今放弃此想法,决心入长生,乃是顺应天命。
但尽管想明白了,说话亦是磕磕绊绊:“你你你……真的不管老大交代给你的事情了。”
“我从前,便是太听他的话了。”剑无雪道。
言罢,剑无雪走下长廊,走到最千秋面前,回视他散漫似笑的目光,道:“可否请醉卧公子为我占上一卦。”
“你想算谢厌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化成人形。”最千秋了然道,更不等剑无雪回答,又说:“我算不出。”
步回风愣愣插话:“但是上宫攸……”
最千秋轻蔑一笑:“你觉得,他算准确了吗?”
的确是不准的,上宫攸说天下安定系之于他几人,而如今,谢厌重归天地,剑无雪舍弃苍生入太上长生之境,至于步回风,更没有命运与他们捆绑在一起之说。
又说回来,若是最千秋能算出剑无雪的问题,那么谢厌当年不会不向他询问至阳之气的出世时间,从而根本不会找错人,去倾心教导一个没有记忆、体内仅有半数至阳之气的少年。
想通此关节,剑无雪冲最千秋点头一礼:“多谢。”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至阴之气第二次化形,不会如第一次那般过程漫长。”最千秋耸了耸肩。
剑无雪再次道谢。
对面的人点头受了,烟枪在指间转动一番,告辞离去。
跟着是步回风,临行前,他拍了拍剑无雪肩膀,道:“你入长生境也好,省得数百年数千年后,老大回来了,没人迎接他。”
剑无雪不语,他抬眸望向远方,太玄山上经年不化的积雪被光芒一照,耀眼逼人。
这世间无人可算,那便只能一处一处去寻。三江七州十二山,以步伐丈量,转眼便是经年。
雪落了又停,春花绽放又谢,第一年和第二年,剑无雪替谢厌将余下的两枚天菱蕊送到晏珣手中,帮谢厌完成了对上林谷的承诺。
顺便问晏珣此物可炼何种丹药,竟被告知要炼出之后才能知晓。剑无雪便不再关心此事,继续在山川间找寻。
过了多少年,不知道,只在其间偶然听闻,战事以胤国投降让地落幕,新成立的那些国家叫什么,剑无雪没去注意,毕竟朝代总是更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