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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马车停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没一会,封尘舟气喘吁吁地握着一支羽箭,有些狼狈地回来了。
    他暗暗咬着牙,双手将羽箭托着奉给晏行昱,右手的虎口都被震得血肉模糊,他艰难道:“公子,您的箭。”
    晏行昱将箭朝半空射去,留下时间给封尘舟去接,但箭终归是极快的,哪怕是阿满都不敢保证能在箭落地前寻到箭并准确无误地接住。
    但封尘舟做到了。
    晏行昱毫不变色,将手探出窗外将羽箭接过,那箭上还带着点封尘舟的血。
    晏行昱轻轻笑了,随手将箭扔出窗外,淡淡道:“这箭脏了,已不是我的。”
    封尘舟:“……”
    他说罢,完全不去看封尘舟难看的神色,将车帘一甩,示意车夫驾车。
    很快,马车动了起来,车棚上的雪随着马车的晃动,直接被震落了下来,直接扑了封尘舟一身。
    阿满犹豫地掀着一条缝看着在大雪中垂着头不知什么神色的封尘舟,讷讷道:“公子,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晏行昱已经不再写信了,他慢条斯理擦了擦手指中的墨痕,没有做声。
    阿满不敢擅自插手他的事,只好不说话看。
    大雪中,封尘舟死死握着拳,眸子盯着马车逐渐远去的地方,许久没有离开。
    不知是不是晏行昱戏弄封尘舟的事遭了报应,自那天起,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荆寒章。
    荆寒章往往都是出宫来找他玩,这次两日没来,晏行昱焦急得不行,忙拿着玉牌要进宫,却被告知七殿下被皇帝禁足宫中,无令任何人不得去见他。
    晏行昱整日都在琢磨要怎么见荆寒章,连手中的金锞子都没心情数了。
    不过他也没有纠结多久,因为廿三小年将至,皇帝宴请宗室去宫宴,相府也在此列。
    晏行昱自小就很少注重穿什么衣裳,加上寒若寺这么些年他清心寡欲惯了,一袭灰扑扑的僧袍和镶着金线的华服在他看来,根本没多少分别。
    这次宫宴,他却破天荒地让阿满给他翻出来前段时日晏修知送他的锦衣来。
    阿满满脸奇怪,但还是翻了出来。
    晏行昱高兴地看来看去,在小年当日,一大清早就起身换衣,锦衣金玉冠,雍容明靡。
    赵伯来接他时,瞧见他这个打扮,诧异地张大眼睛。
    晏行昱可不管别人视线如何,手中捏着荆寒章雕的小鹿玉雕,眸子弯着上了进宫的马车。
    晏戟知晓他和晏夫人不合,将他安排着和晏为明坐在一辆马车中。
    晏为明这段时间一直在太学里很少归家,也不跟着常萧那群狐朋狗友一起瞎混,反而认认真真读起书来。
    在马车上,晏为明坐在晏行昱对面,兴致勃勃地道:“哥,你今日好看!”
    晏行昱偏头,笑着道:“你也好看。”
    晏为明长相酷似晏戟,和晏行昱虽是亲兄弟但却没几分像。
    被晏行昱夸,晏为明乐颠颠的。
    晏行昱看着他,道:“你现在是在太学吗?”
    “是呀。”晏为明点头,不知哪来的动力,握拳道,“我要多读些书,等大一些了便去考功名。”
    晏行昱诧异道:“你?”
    他一直以为像晏为明这种备受爹娘宠爱的,会老老实实在家当个纨绔子弟,没想到他竟然有这种上进的念头?
    晏行昱不知要怎么评价,只好夸赞他:“好,有志向是好事。”
    晏为明开心地点头。
    在半路上,晏为明掀着车帘往外看时,正好瞧见晏沉晰满脸杀气,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纵马过街,似乎是去抓人。
    晏为明不敢打招呼,连忙缩了回来。
    晏行昱正在数金子,盘算着今日能和荆寒章多说几句话,看到晏为明这个怂哒哒的模样,笑道:“怎么了?”
    晏为明小声道:“大哥,他好像要去杀人。”
    晏行昱无奈道:“他应该是去办公事,别把他想的这么可怕。”
    说起这个,晏为明蹭到了晏行昱旁边,一边拿起小手炉添炭,一边神秘兮兮道:“哥,我前几日在太学听说,偷盗摄政王府宝物的盗贼被抓住了。”
    晏行昱挑眉:“被谁抓住了?”
    “封尘舟。”晏为明说起来就满脸嫌弃,“就那个常萧的表兄,也不知撞了什么大运,立了这么大一个功。我听说大哥可不高兴了,这件事本是惊蛰卫在查的。”
    晏行昱道:“那盗贼是谁?”
    “我也不知。”晏为明声音越来越小,扯着晏行昱的袖子,用气音道,“那盗贼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偷的东西啊。”
    “他偷了什么?”
    “一块玄玉令。”晏为明像是怕人发现似的,小声道,“现在整个京都城差不多都知道了,那块玄玉令能让摄政王留下的暗部听令于人。”
    晏行昱不明所以:“这种事……是谁传出来的?”
    晏为明摇头:“反正封尘舟将那盗贼抓住后,流言紧接着就出来了。”
    晏行昱若有所思。
    片刻后,众人进了宫门。
    晏戟和晏夫人已经先行进去了,晏行昱紧跟其后下了马车,远远瞧见有人撑着伞站在不远处,似乎在等人。
    天幕已经下起了小雪,阿满推着轮椅,晏为明给他撑伞,路上还在喋喋不休自己在太学遇到的好玩的事。
    晏行昱却心不在焉地盯着不远处的人发呆。
    很快,轮椅滑了过去,果然如同晏行昱所料,那撑着伞的人正是多日不见的荆寒章。
    晏行昱认出人后,立即道:“殿下!”
    百无聊赖数雪片的荆寒章听到声音,回头一瞧,眉头张扬地挑起,扬声道:“怎么这么慢?本殿下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
    毕竟晏行昱是个不爱凑热闹的人,皇宫又是个吃人的地方,这鹿哪里会往虎口里跳。
    晏行昱一拍轮椅扶手,阿满立刻健步如飞,推着轮椅冲了过去,将一脸懵的晏为明落在原地。
    “哥?哥!”
    到了荆寒章面前后,晏行昱话都来不及说,从袖子里掏出来一袋沉甸甸的金子,眼睛盯着荆寒章,眨都不眨地往他手里塞。
    荆寒章将伞撑到晏行昱头上,见状瞪他一眼:“干什么啊?又不害臊?”
    晏行昱根本不知道害臊为何物,他直白得要命,将那几十颗金子塞过去后,眼巴巴看着他,讷讷道:“我想殿下了。”
    荆寒章干咳一声,虽然早就习惯了晏行昱这直白的性子,但每回还是被打得措手不及。
    不过这次他身经百战,早有准备,伸手抛了抛钱袋,慢悠悠道:“嗯?然后呢,就这一句。那你可亏了,这么多金子,我还当你要读篇策论给你殿下听呢。”
    “不读。”晏行昱眼睛弯起,柔声道,“这里有多少颗金子,行昱就想了殿下多少遍。”
    荆寒章:“……”
    早有准备的荆寒章顷刻间丢盔弃甲,脸腾地烧了起来。
    第54章 不理 他不理你了怎么办?
    晏为明跑过去的时候, 正好瞧见七殿下满脸暴怒的模样,气得脸都红了。
    他有些害怕,忙拽了拽晏行昱的袖子, 害怕他哥惹怒七殿下。
    晏行昱却道:“你先去寻父亲吧, 我还有事对七殿下说。”
    晏为明有些担心, 荆寒章怒瞪了他一眼,他才忙不迭地行礼跑了。
    阿满推着晏行昱和荆寒章而行, 因为是在宫中,阿满怕给公子惹麻烦,所以按照礼数落后荆寒章半步, 恭敬地走在后面。
    荆寒章眉头一皱, 还以为是自己走快了,故意放慢步子,谁知道阿满的步子比他还慢,愣是一定要靠后半步的距离。
    荆寒章不耐烦地瞪了阿满一眼, 长腿后退一步,蹙眉道:“本殿下来推。”
    阿满忙道:“这不合规矩!”
    荆寒章还是瞪他,他说推就推,谁都不能让他改变主意!
    安安静静坐着的晏行昱回头, 拽着他的袖子,小声道:“让阿满推吧。”
    荆寒章一听,心里不是滋味,他不承认自己被拒绝后有些难过,只好故作发怒:“你……”
    他还没发怒完,就听到晏行昱道:“殿下在后面,我都瞧不见您了。”
    荆寒章:“……”
    荆寒章呆愣好久,才默不作声地走到了晏行昱身边, 和他并排而行,久久没吭声。
    阿满噤若寒蝉,壮着胆子看了一眼,发现一向张扬狂妄的七殿下此时垂着头默不作声地走着,脸却红了半边,耳垂都仿佛在滴血。
    阿满:“……”
    阿满差点脚滑,把轮椅撞到一旁紧紧挨着晏行昱边儿上走的七殿下身上去。
    荆寒章猛地回神,一把扶住轮椅扶手,不满地看阿满:“你怎么回事?”
    阿满低头告罪。
    晏行昱并不在意,微微仰着头看着荆寒章,问:“殿下上回病了吗?”
    荆寒章也是个狠人,跪了一个多时辰皇帝就不忍心让人来叫他起来,他却视而不见,硬生生跪足了三个时辰,膝盖险些跪碎了,回去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烧,昏睡两日才清醒。
    这几日被皇帝禁足,更是暴躁,他果然如同对安平所说的那样,将整个宫里搅和得鸡飞狗跳,众人叫苦不迭。
    但这种事荆寒章是不可能会告诉晏行昱的,他干咳一声,一拍胸口,道:“你殿下是谁?才跪那一小会,怎么可能会病?”
    晏行昱闻言忙夸赞:“殿下厉害,我想殿下了。”
    荆寒章:“……”
    怎么在这种地方夹带私货?
    荆寒章脸更红了,想要像往常一样呵斥,但又因为收了金子,只好“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赞扬……和思念。
    荆寒章像个孩子一样,边踢雪边往前走,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自己想听了,自己反倒有些不耐烦了,他哼了一声,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