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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道诏书更像是家信,是写给太子胤礽的,让他带着老三胤祉赶紧过来探病。明珠援笔立成,而第二封诏书,让明珠愣住了。
    康熙口述的第一句话就是:“朕以福薄,恐将崩于军中……”
    “皇上!”明珠手一抖,将毛笔扔下:“皇上,您的病情尚未到如此地步,请皇上纳谏,不要说这种话。仿佛诅咒,臣不敢写!”
    “等朕……那就晚了。明珠,君臣一场,不要让朕多费心了。”
    明珠的胡子抖了一下,还是捡起笔按照康熙的口述写了起来。明珠身边,赫世亨援笔即时写出译文,他个头不高,此刻满头都是汗水,空着的手一直擦汗,唯恐汗水落下。
    这就是相对正式的遗诏了,康熙让皇太子灵前继位,然后嗣君先一步带着皇帝亲军和侍卫旗兵回京。军中诸王大臣自有卫队,他们随皇三子扶柩而归,余下大军由皇长子整军,之后嗣君再行安置。
    还叮嘱嗣君要孝顺太后、友爱兄弟,生有子嗣的妃嫔,就让她们跟随儿子出宫。
    “这封诏书,等太子到了之后给他,最后一封给胤禔。”
    康熙调整一下呼吸,慢道:“前时皇长子发现阿尔尼被追踪、又击破噶尔丹驼城,立下功劳,朕心甚慰,朕的腰刀赐给皇长子胤禔。此前朕想回京之后,为我儿进爵,不想一病不起。
    倘若听到朕驾崩之消息,令皇长子即刻接管左右两军,命军中裕王、恭王、简王、信郡王等诸王,并一等公佟国纲、一等公佟国维、索额图、一等公长泰等即刻来行宫,扈从皇三子扶灵归京。
    倘有不从、抗命者,视为叛逆,罪不容赦,胤禔可用此刀先斩后奏。”
    这把刀是战刀,线条流畅,刀尖上挑。刀鞘、刀把都裹着鲨鱼皮,透着墨绿色的暗光。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刀身上开出的两道长长的血槽,锐利慑人。
    此刀是康熙的心爱之物,首次亲征带在身边,不成想派上了这个用场。康熙让梁九功将刀取下装好,这才继续吩咐。
    “叫揆叙进来,这封信和刀交给他,让他去左路军,一定要亲手将书信和腰刀交给胤禔。”康熙最后叮嘱道:“除了胤禔,不能对军中其他人透露消息。”
    康熙觉得自己没睡多久,他又一次醒了过来,担心的问:“信都送出去了?”
    一直守在边上的明珠道:“皇上放心,信使已经带着诏书回京了,揆叙也去了乌兰布通。皇上留给太子的诏书就在您的手边,赫世亨在询问太医。”
    康熙盯着明珠看了许久,直把明珠看的汗毛倒竖,就见康熙微微扭头,看着帐篷顶,好一会才道:“你家有容若带着弟弟子侄,也尽够了,又有保清在,日后不怕没有前程。”
    “明珠啊,回去就把内大臣辞了罢,不要做官了。”
    明珠一愣,康熙以为他没明白,勉力道:“澹人去年辞官归乡,他和徐家都不要再追究。一朝天子一朝臣,你跟着朕三十年,又是保清的亲舅舅,朕不想老臣们在朕身后没了下场。”
    否则新君登基,不会像康熙一样包容,明珠再动手,难保不会被拿来作筏子,搞不好还会牵连大阿哥。
    “……皇上,”明珠已经哭得噎气,他断断续续的表示:“回去就辞官,听皇上的,回去就辞官,不做官了,皇上放心。”
    赫世亨刚进帐篷就听到了明珠压抑的哭声,明珠啊这是,他怎么会这个声调哭成这样。赫世亨觉得天旋地转,他脚步凌乱的冲进来,看见明珠跪在康熙榻前恸哭。
    “皇、皇上!”赫世亨觉得康熙的胸口都没什么起伏了,他吓的哆嗦,磕磕巴巴的问明珠和梁九功:“皇上怎么了,皇上怎么了!”
    “皇上没事,是我、是我君前失仪。”明珠拭泪,他逐渐冷静下来的语气感染了赫世亨,让对方也冷静了下来。
    “我方才出去,看见了那个洋人,叫白晋的。”赫世亨道:“明相,之前皇上病了的消息一直瞒着,如今怕是瞒不住了。我记得之前有洋人救了九阿哥,您看能不能让那个洋人给皇上瞧瞧。”
    明珠眼睛一亮,两个人看向了康熙,就见皇帝微微点头。
    送信回京的信使且不说,只说揆叙带着人星夜兼程,一半天之后就赶到了乌兰布通。此地现在一片血战之后的寂静,有些人脸色疲惫又兴奋,还有人的脸色痛苦悲伤,还有人一身丧气。
    揆叙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命人通报,来到了裕亲王大帐。
    帐中除了裕王本人,还有小纯王和一等公彭春。揆叙上前道:“禀告抚远大将军,我等奉皇命,将皇上的御用腰刀赐予皇长子作为嘉奖。且有皇上书信一封,令我当面交于皇长子。”
    现场很奇怪,裕王笑的有点难看,小纯王面色惶然,而彭春用脚掌蹭着地面,看上去想跑。揆叙虽然不明所以,但心中升起一阵担心,他就直截了当的问:“敢问大将军,可否让皇长子出来接旨。”
    “……揆叙啊。”福全尴尬道:“大阿哥他、他不在军中。”大侄子是帮他收拾烂摊子去了,还没回来,事情还得从数日前说起。
    前面说了,这次战事开局不顺,其实说不顺都是裕亲王奏折上委婉的说法。让胤禔客观的评价,那么战事开局无非八个字“乱七八糟”“死伤惨重”。
    福全是个好人,可真不算个好将军,他性格有问题:临阵犹豫。或者真的因为头回领兵,就给他这么大的权力,裕亲王多少有些谨慎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