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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爷,大额驸和御前大臣成德的密折都到了,您现在就瞧吗?”梁九功仿佛对着火炮似的小心翼翼道。
康熙还是独坐殿中,手里摆弄着孝庄太后送给他的念珠,嘴里好像在默念佛经。梁九功弓着腰在旁边陪着等待皇帝发话,半盏茶的功夫,康熙睁开眼睛,伸手将密折拿了过来。
班第在密折上写着京中还是流传着关于太孙的事情,而且有些人信誓旦旦说皇上从承德回来就会封太孙,最重要的是说这些话的已经没法确认是谁说的了。班第在奏折上写道,自天子离京,一夜之间城里议论纷纭,都在讨论这个问题。
而成德和步军统领的密折,也同样写了外城小茶馆里都有人赞颂什么两代正统,太孙诞生。康熙看着这些内容,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这种办法简直是想从舆论上逼迫皇帝立太孙,一旦舆论形成,这股风潮一时半刻可就压不下去了。因为一旦康熙表现出不许可的态度,舆论马上会认为皇帝对太子不满,康熙还没打算自抽脸。
“给朕磨墨。”康熙吩咐道,梁九功赶紧过来铺纸磨墨,然后就见皇帝援笔而成,写了一封手诏,然后召来侍卫:“将这封手诏送到京城,交给大额驸,让他即刻宣布。”
等到晚些时候胤禔听说这件事,他马上让秦吉了去打听皇帝写了什么,而正在直郡王院子里做客的小纯王就道:“我猜汗阿玛大概让在京那些人安分点,大约会直接让他们闭嘴?”
“不会。”胤禔笑着摇头:“汗阿玛要名声,怎么会这么办。估摸着书信是写给太后的,请太后出面……比如,给老七、老九他们挑挑媳妇。其他手段嘛,信使到了京城,今天的事情为人所知,自然也就消停下来了。”
就是胤禔也没想到康熙居然出手就要命,那封信一则请太后给七阿哥、九阿哥挑人,顺便见见未来的八福晋;二来,康熙直接在手诏里令在京监国的太子召集大学士,布谕各属国,以后来使行文要更严谨。
通鉴里不是说了,名分就是礼,是等级,是名器,牵涉的是朝廷大事,是国朝兴亡,这个是不能随便说的。
所以当诚郡王胤祉也听说诏书内容的时候,胤祉摸摸脸,要是换成他,现在一定觉得脸特别疼。真的特别好奇,那位太子二哥是个什么心情。
被弟弟“担忧”的皇太子,正坐在毓庆宫里,他看着康熙那封手诏,说不清自己是想笑还是想哭。他很难不回想诏书被当众宣读的时候,在场明明没人敢看他的脸,可胤礽就是觉得他们都在看他。
那种暗中窥视的目光,似乎在等着他出笑话,皇太子当时站在文华殿就觉得血往脸上涌。他强压着愤怒让大臣商议一下,尽快以皇帝的口吻拟出诏书,然后还得送到承德让康熙过目。
安排好了差事,皇太子拂袖而去,他觉得那些大臣都在看笑话。这让胤礽格外想要见见自己的詹事,舅舅长泰,乃至于索额图。
他需要一点支撑,这种感情没法在太子妃或者其他女人身上找到,她们还需要他来安慰。
胤礽站在奉先殿门口,慢慢地朝毓庆宫走去,过去读书总听师傅说“孤家寡人”,他居然体会到了。汗阿玛为什么要这样,胤礽心中生出愤懑,外头人都说是太孙怎么了?
难道他的嫡子配不上太孙的称谓!
胤礽现在越来越清楚,自己当年能够被封为太子就是因为自己是嫡子,那么同样的,如今朝野内外都在讨论这件事的情况下,汗阿玛的举动会导致的后果,就像方才在文华殿那样,众人各怀心机。
摆在太子跟前的只有两条路:认怂,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大家心照不宣;要么就现在,或者蛰伏一段时间之后,直接上书请皇帝封太孙!
“您和皇上心照不宣罢,四阿哥终归是嫡孙,皇上不会亏待他。”这是长泰的说法。
而汪士鋐却道:“殿下想过没有,唐高宗为了加重太子的分量尚且在懿德太子满月的时候就封了他,为什么四阿哥不能做太孙?这和年龄无关,原本就是正统嫡系应得的。”
“汪士鋐对您说的是实话。”最后索额图终于在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气氛中出现了,他老泪纵横的对太子道:“太子您也有体会了罢,那些旗下大臣最近窃窃私语特别多,皇上这么做……唉。”
这倒也是实话,胤礽也从德柱嘴里听说了不少,最近宗王和旗下大员们似乎停下了他们那种躁动的心情,看上去冷静了不少。行为上体现为不再见面就讨论置办产业,而是非常关心毓庆宫的消息。
这群人,永远不死心,永远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无非是觉得汗阿玛这个态度是对毓庆宫、对我不满罢了!”胤礽嘴边挂着冷笑:“他们还会干什么,哼!”
索额图显得很严肃,老头子擦擦眼泪:“太子爷,他们的确没什么用,皇上不用他们,他们就是空桶子王爷,可他们想要坏您的事还是容易的。朝中中下层官员、将佐,到底还是旗下人多呀。上三旗就不说了,若是下五旗有意无意坏您的事……殿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啊。”
这番话正中太子那点不安全感,他的威信与权力并非是他本人真的出色到天上有地下无,而是因为他是大清朝的皇太子,是储君。皇帝对他表示一点不满的态度,朝中都会有反应,胤礽承受不了形式继续恶化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