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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喀尔喀呢?”苏日给如此问道。
胤禔一脸欣慰,这说明他女儿的确是想事了,以喀尔喀三部的位置,若是联姻,汗王显然是不能常留京中的。皇帝笑道:“让他们的儿子常留京中,到时候联姻其子,俱效法你策凌姑父的例子。”
策凌就是在宫中读书长大,之后被康熙召为额驸,对朝廷可谓是忠心耿耿。当然了,不可能每个蒙古王子都会和他一样,胤禔决定告诉女儿一些大实话:“听话的、且能控制的,比如你三姑夫那种,留下。不听话的,就算你有妹妹嫁过去,早晚也要收拾他。”
人尽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
苏日格对自己阿玛所说的一切接受良好,亲爹只有一个、丈夫却可以换,这曾经是某个时代女子的生活准则。其实就是要想明白自己真正可以依靠的力量是哪一边,若是娘家不可靠,那自然只能靠婆家了。
公主郡主,宗女们自然不在此列,她们最能依靠的永远都是带来权力的那层身份,丈夫是她们博弈、乃至于需要压服的对象,而非讨好的对象。
就在这对父女散步谈心的时候,大阿哥弘晗也受到了一场洗礼,他带着堂弟跟着纯王叔跑腿,加上他自己也想做些成绩,多了解一些民情。于是皇长子带着侍卫穿着便装,在京城大街小巷乱窜,假作自己是筹备官学差事里跑腿的拜唐阿。
他长的高大,就算脸上略带着些稚气,倒也无人怀疑他满了十八岁。弘晗带着皇上给他的侍卫巴特和其他小侍卫,这次可真是大开眼界,这京城里可不是他在王府、在宫里看见的那么……要脸。
弘晗这辈子见过的,最不按理出牌的人,也就是亲戚鄂伦岱。此人之不着调是出了名的,凭借和先皇的表亲关系,什么出格的事儿都干了,每次被骂、被降级之后没多久又卷土重来。
可鄂伦岱比起京中旗下的普通人家,奇葩程度居然降低了……弘晗震惊的看着小小的四合院里簸箕、抹布满天飞,大人骂孩子哭,就为了一个入学名额的事儿。
这家的男人就是死在了战场上,留下个小儿子今年十六,还有个大孙子今年十三。按理说这份庇荫应该给长孙,可老太太想把这份恩典给小儿子,让小儿子去考试,图个好前程。
这会老太太还在哭“日后总要分家,家里的财货还不都是老大的,我总得给老儿子谋个出身,你好意思看着你弟弟活活饿死!”
这家的长子早就接了阿玛的缺,家里总有口粮吃,反而是幼弟没个着落。若是这么想,日后他死了,他的长子自然也要接班,那么这个恩典给弟弟倒也说得过去。毕竟这是他们阿玛留下的恩泽,不是这个长子留下的。
“小爷,快走罢!”侍卫们上来劝着弘晗从这个院子里退了出去。出去了好一会,弘晗还有些愣愣的,缓了一下,听着里头还是哭嚎骂声,才道:“这点事至于吗?一家子有甚么话不能好好说!”
一贯沉默寡言的巴特这会却开口道:“阿哥爷,奴才阿玛当年死在战场上,蒙先帝厚恩将奴才点为了万岁爷的哈哈珠子,陪着万岁读书练武。就为了这个,家里叔婶多少年不给我好脸色。别看旗下对进宫读书这事冷淡,那是说不如给银子。可天上掉馅饼,谁愿意落进别人嘴里……”
至亲的兄弟,一旦有了利益争端,心里存了芥蒂,也就没法做兄弟了。弘晗读过不少书,兄弟阋墙史书不绝,此刻听巴特一说,他也就明白了。大阿哥叹息一声,回头看着那个院子,还是拔腿走了。
“这样不行,我回去要和汗阿玛禀告,这种事闹多了,好事也要变成坏事。”自古人心难测,弘晗说完默默想到,万一闹出人命,那汗阿玛一片苦心可就蒙尘了。
畅春园里,胤禔拿着弘晗写上来的奏折,边看边点头,对于孩子的进步他从来不吝于赞赏:“写的不错,想的蛮周全,很有进益。不过,朕问你,你想明白为什么那户人家要为了一个考试名额去争了吗?”
弘晗没明白,在他看来“利益纷争”已经回答这个问题了,哪里还有什么“为什么”。什么意思?
“朕是想问你,究其根源,一个名额怎么能让一家人顷刻闹的不可开交。”
胤禔在帮助儿子整理思路,去抓住背后的东西,“若是换成了纳兰氏,伊尔根觉罗氏,你舅公家和舅舅家,他们会为了一个名额闹成这样吗?”
“汗阿玛的意思是,因为这家人有的东西很少,所以一个考试名额就能争起来。皇亲国戚之家不缺这个,自然看上去亲善和睦。”弘晗努力的组织语言,这个思路对他来说太新奇了。四书五经往往更注重个人修养,或者家庭内部的“不患寡而患不均”,国家层面他没想过。
“而汗阿玛在做的事情,就是扩大能给予下面那些人的东西。”大阿哥有些迟疑,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行为,“就、就像是,给兄弟姐妹送礼物,最好多预备些,免得不够。”
“资源越充裕越好。”
“汗阿玛英明!”弘晗兴奋的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一个人拥有的东西越多,旁人在意的东西,他越有可能不在意。就像管子中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吃相”除了个人品性之外,就是这个问题了。如果想让所有人看上去都对俗物不在意,人人如同君子,那得保证人人都能吃得饱、穿得暖,上升通道宽敞,做什么工作都能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