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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节

      程景宏毫不客气地扇了陈皮的后脑勺一记:“闭嘴!”
    陈皮措不及防之下,被扇得龇牙咧嘴,连连呼痛。
    程景宏冷着脸道:“陈皮!你给我记着,这等话,以后绝不可再说,否则,你以后就别在我身边伺候了。”
    陈皮:“……”
    陈皮平日里饶舌惯了,程景宏性情宽厚,虽然嫌他聒噪些,却从未真的生过他的气。没曾想,今日竟然动了真怒。
    陈皮被震住了,低声应下,老老实实退了出去。
    程景宏发过怒之后,又有些懊恼。
    好端端地,和陈皮置气较劲做什么。
    其实,陈皮说得没错。程家和靖国公府门不当户不对,如果想些“办法”,或许还有一丝可能。
    可是,他为人端方,绝不会做出私相授受的事来。
    ……
    程景宏无声长叹,一夜辗转难眠。
    隔日,程景宏面色比平日暗淡憔悴了不少。
    好在太医院官署里,人人忙碌,没人盯着一个新进的小医官。
    程景宏负责照料病患。病患恢复得很快,如今已能下榻走动。对程锦容感恩戴德,一张口便是:“女神医什么时候回来?我要给女神医磕头,谢谢她救了我这条命。”
    程锦容一直在宫中伺疾,每隔几日出宫,也不知被杜提点带到何处去看诊。就是程景宏,也有一段时日没见程锦容了。
    又过几日,程景宏又接到了靖国公府叶三公子的帖子。
    再次踏进靖国公府,程景宏少了几分紧张忐忑,多了一些坦然。
    他清楚地知道,他配不上叶轻云。
    哪怕叶轻云雌虎声名在外,几乎没有勋贵公子敢登门提亲,他一个医官,也没有这个脸登门提亲。
    他的心意,注定了只能默默地藏在心底。
    就如同,他喜欢一朵花,远远地看着鲜花在枝头盛放,却无力摘下这朵花。
    他喜欢明月,任凭明月高高悬在天际,不必奢望着揽明月入怀。
    “程医官,你总算来了。”一身红衣的美丽少女出现在眼前,眉眼鲜活而生动:“三弟今日胳膊受了伤,麻烦你快些替他瞧瞧。”
    程景宏将所有的酸涩安然压进心底,笑着应了声好。
    ……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不敬
    三个月后。
    炎热的夏季过去,似乎眨眨眼的功夫,就是秋高气爽的秋日。
    山东民乱,终于平定。平西侯和晋宁侯一同领兵归朝。
    宣和帝对晋宁侯大肆褒奖,对平西侯却颇为不满,当着一众朝臣怒斥平西侯“领兵不力”“战事不顺”。
    平西侯也是倒霉。
    山东民乱比朝廷预想中的厉害得多。报上来的奏折里,说民匪不足万人。可等他领兵到了山东,才知道实情。
    民匪确实不足万人。可也不止一路民匪。数百人规模的暂且不说,人数过千的,足有五六路民匪。
    他集中兵力,全力平了其中一路人数最多兵力最足的民匪,自己也折损了不少兵力。结果,剩余的民匪索性联合到了一起,加起来有三万人。
    明明经常打胜仗,可民匪只见增多不见减少。山东民心已失,不但有民匪,还有不少趁机揭竿而起的乡绅世家之流。
    四面为敌,他再厉害,也得请朝廷增兵增援。结果,他辛苦打仗几个月,被天子训斥平庸无能。白白让晋宁候摘了桃子。
    晋宁候的亲妹妹,是郑皇贵妃。也不知郑皇贵妃吹了多少枕头风。
    平西侯一脸晦气地回府,然后告病不出。
    当晚,贺祈来平西侯府“探病”。
    ……
    平西侯不见别人,嫡亲的外甥总是要见的。
    “舅舅此行辛苦,众人有目共睹。”贺祈低声安慰神色晦暗的平西侯:“舅舅的功劳,谁也抹煞不了。”
    平西侯目中闪过不满,低声冷哼:“一定是永安侯那个小人,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恶意挑唆。不然,皇上也不会当众令我难堪。”
    论打仗,永安侯拍马也比不上平西侯。
    可论及揣度圣意拍天子龙屁,平西侯就差得远了。
    平西侯和永安侯素来不对盘。以永安侯为人,这几个月里在宣和帝耳边不知进了多少谗言。
    平西侯不敢对天子有怨言,这一笔账,自然都算到了永安侯的身上。
    贺祈目光一闪,淡淡道:“过些时日,皇上要去皇庄里狩猎。舅舅告病几日,早些‘痊愈’。到时候,陪皇上一同去狩猎。表现英勇一些,皇上心头怒气,自然就消了。”
    宣和帝好武好战,坐了龙椅之后,不便领兵征战。便定下了秋猎的规矩。每年十月的秋猎,规模浩大,被天子宣召伴驾的文臣武将,都是简在帝心之人。
    往年,平西侯都是伴驾的武将之一。今年,平西侯却没什么把握,无奈地叹了口气:“皇上未必会召我同去。”
    贺祈挑眉一笑:“此事舅舅不必担心。我每日伴驾随行,在皇上面前提上几句便可。”
    平西侯心里一动,看向贺祈。
    贺祈不是爱吹大气之人,既然这么说,至少也有八九成把握。
    这几个月他领兵在外,忙着打仗,对朝中动静并不清楚。原来,贺祈竟已如此得圣心了……
    平西侯的目中露出由衷的赞许和喜悦:“好!好!舅舅在府中等着你的好消息。”
    舅甥两人,对视而笑。
    平西侯笑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是一声长叹:“此次我领兵去山东平民匪,满目荒田无人耕种。虽说民匪被平定了,可百姓的日子也着实难熬。”
    年年加赋,年年抽丁。老百姓哪里还有活路?
    身为武将,听天子号令,领兵打仗平乱。有了赫赫战功,便能加官进爵。像平西侯这般,能为百姓唏嘘叹气的,算是极有良心了。
    贺祈也沉默下来,半晌,才低声道:“皇上固执己见,好大喜功,穷兵黩武。长此下去,民心尽失。大楚风雨飘摇,不知还能撑到何时。”
    平西侯:“……”
    平西侯倒抽一口凉气,双目倏忽睁大,压得极低的声音里透着惊恐:“快些住嘴!这等话,岂能胡言!”
    这些大不敬的话,要是传进天子耳中。便是贺祈再简在帝心,也要被治罪!
    贺祈神色未变,淡淡道:“舅舅放心,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些。也只对着舅舅说上两句。”
    “每年国库里的银子,大半都被用来养兵练兵打仗了。大楚民乱四起,都是因为百姓日子过不下去,被逼得没了活路。”
    “朝中文臣武将,心里都明白。只是,天子独断专行,动辄杀人。谁也不敢劝,便是劝了也劝不动。”
    平西侯再次哑然无语。过了许久,平西侯才重重呼出一口气:“三郎,今日你说的话,我只当没听过。日后,不管对着谁,都不能说这些话。”
    “我们是大楚的武将,承蒙皇上爱重,在朝中有地位有权势。我们理当听天子号令,为天子尽忠。”
    贺祈深深看了平西侯一眼:“舅舅说的没错,我也愿为大楚尽忠。”
    对天子尽忠,和对大楚尽忠,难道还有什么不一样?
    平西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改而说道:“你心中明白就好。我们身为武将,只要做皇上手中最锋利的宝刀便可。”
    ……
    贺祈离开之后,平西侯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对劲。索性将朱启珏叫了过来。旁敲侧击地问道:“三郎在皇上身边当差,是否得皇上信任?”
    朱启珏骄傲地一挺胸膛:“那还用说!就连皇上去后宫,都令表哥随行伴驾。”
    御前侍卫就是天子亲兵。每日伴驾随行,可见贺祈确实深得天子器重信任。
    贺祈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到底是从何而来?
    要是被天子察觉,可就是杀身之祸……!
    平西侯眉头拧得更紧了。
    朱启珏见亲爹面色不佳,不敢多嘴多问。缩着头装鹌鹑。平西侯回过神来,见儿子这般模样,心里愈发不痛快,臭骂一顿,撵了他出去。
    朱启珏满心冤屈。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隔日进宫当值,朱启珏和其余御前侍卫站在保和殿外。
    有资格进保和殿内靠近天子身侧的御前侍卫,不会超过二十人。贺祈正是离宣和帝最近的一个。
    谁也没料到,宣和帝在召见群臣议事的时候,忽发宿疾。
    ……
    第二百一十三章 紧急(一)
    此时的椒房殿,一派安宁。
    裴皇后将养数月,病容渐去,面色日渐红润。
    罗贵人赵贵人徐美人一同前来请安。这几个月来,她们三人常被天子召侍寝。尤其是徐美人,颇有后来者居上之势,风头颇劲。令罗贵人赵贵人咬牙暗恨不已。
    看着穿着银红色宫装柔媚动人的徐美人,罗贵人赵贵人也不得不服气。
    她们是想借裴皇后之势争宠,可不是想找死。
    徐美人却是全然豁了出去,心甘情愿地做裴皇后手中的刀,时时膈应郑皇贵妃。也难怪裴皇后对她更看重几分,不时就有厚赏。珠宝首饰胭脂水粉香料诸如此类,银红色的衣料,几乎都赏给了徐美人。
    今日,顾淑妃也领着康宁公主前来请安。
    顾淑妃在宫中并不得宠,为人十分低调,言行谨慎。从不掺和后宫争斗。郑皇贵妃宠冠六宫时,她没有去钟粹宫奉承。如今裴皇后用手段压制郑皇贵妃,后宫暗流汹涌,她也没有向裴皇后表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