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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节

      装病也得装得有点样子。
    不然,传出去,可就彻底成笑话了。
    寿宁公主兴头上被浇了盆冷水,颇有些不快,瞪了贴身宫女一眼,到底还是躺在了床榻上。
    片刻后,裴皇后进了寝室。
    寿宁公主在宫女的搀扶下,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病弱娇怯的喊了一声:“母后。”
    裴皇后淡淡看了寿宁公主一眼。目中没有半分怜惜,只有无尽的厌恶和冰冷。
    寿宁公主心里骤然一凉。仿佛头顶瞬间被乌云笼罩,电闪雷鸣,暴风将至。
    寿宁公主的预感没错。裴皇后先张口,吩咐所有人都退出去,然后便张口怒叱:“寿宁,你为何要害锦容?”
    “就为了你那点私心嫉恨,你处处看锦容不顺眼。在宫中,有本宫在,你不敢对锦容下手。去了皇庄后,你就生了恶毒歹意,以那等卑劣为人不齿的手段害锦容。”
    “若不是贺祈挺身而出,锦容就会声名全毁。到时候,只能委身元思兰为妾,也正好落入你手中,任由你磨搓羞辱。”
    “你打得就是这样的主意吧!本宫真没想到,你心思如此歹毒!”
    寿宁公主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通怒骂,骂得脸孔通红,泪水涟涟:“母后!你不问青红皂白,来了就骂女儿。母后为何不问问,女儿受了多少委屈?”
    “是,我是看程锦容不顺眼。她区区一个医官,凭什么和我这个公主较劲争锋!”
    “母后偏爱她,犹胜过我这个女儿。我心中不快,想个法子出口恶气。哪里就恶毒歹毒了?”
    “贺祈那个混账,挺身袒护程锦容。程锦容伤了表哥,父皇只字不问,反倒罚我禁足三月。这些时日,不知多少人在背后取笑我这个公主。”
    “好不容易熬到回宫,母后不为我撑腰出气也就罢了,张口就责骂我。我真怀疑,到底谁才是母后的女儿……”
    啪!
    寿宁公主左脸挨了响亮的一巴掌!
    裴皇后面色铁青,目中闪着愤怒的火苗:“你刚才说什么?”
    寿宁公主被打懵了,以手捂着脸颊,泪水簌簌落下。
    裴皇后一直阴郁沉闷少言,对二皇子六皇子淡淡,对着她这个女儿也没什么怜惜关爱。她早已习惯了。
    可程锦容出现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母后不是生性淡漠。母后也会笑,也会用那样温柔的目光看一个人。
    只是,那个人是程锦容,而不是她。
    嫉恨的种子在心头落下,很快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她嫉恨程锦容的美貌,嫉恨程锦容的聪慧,嫉恨程锦容比她更得母后的欢心。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裴皇后会因程锦容发这么大的脾气,甚至动手打了她这个女儿!
    裴皇后余怒未消,冷冷说道:“你做了错事,差点害了锦容。不但没有反省,反而说出这等混账话。”
    “那个元思兰,心思更阴险。他怂恿你设下此计,实则对锦容生了觊觎之心。可笑你半点未曾起疑心,被元思兰利用,还以为他待你一片真心。”
    寿宁公主如被针刺一般,骤然怒喊:“住口!母后骂我也就是了,为何要羞辱表哥!表哥一心待我,所以才和程锦容虚与委蛇!他绝不会背叛我!”
    裴皇后冷冷道:“你对他这般有信心,何必和本宫大叫大嚷!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总有一日,你会后悔今日说过的话!”
    不等寿宁公主张口,裴皇后又道:“皇上令你‘养病’,你就在长乐宫里安心养着。”
    “来人,去流华宫传本宫口谕。从今日起,寿宁公主要安心静养,任何人不得前来惊扰。请鞑靼太子殿下也安心养伤,没本宫的允许,不得擅入长乐宫。”
    第二百六十一章 怒叱(二)
    裴皇后下这道口谕,分明是故意为之。
    这岂不是三个月之内,都不能见表哥了?
    再者,这道口谕一下,流华宫还有什么颜面?表哥岂不是要被众人取笑?
    寿宁公主既惊且怒,正要据理力争,裴皇后却已不耐再听,转身离去。
    裴皇后走后,寿宁公主愤怒不已,几乎将寝室里的东西砸了个精光。
    一散朝,二皇子便沉着脸踏入长乐宫。
    长乐宫守门的宫女,战战兢兢地行礼:“奴婢见过二皇子殿下。皇后娘娘有令,公主殿下要安心养病,任何人不得惊扰……”
    “退下!”二皇子阴沉着脸:“本皇子自会向母后去解释。”
    宫中几位皇子,二皇子脾气最为暴烈,重华宫的宫人内侍,每年都要抬出去几具被杖毙的尸首。
    宫女哪里敢真的拦二皇子,说了几句,不过是为了有个交代。很快便退下。
    二皇子推门而入,只见满地疮痍。
    寿宁公主又哭又闹又砸东西,闹腾了小半日,此时见到二皇子前来,顿时委屈地哭了起来:“二哥!”
    二皇子不耐地瞪了寿宁公主一眼:“你还有脸哭!今日你到底说了什么,为何惹得母后大发雷霆?”
    寿宁公主满心委屈,哽咽不已:“母后一来,就张口怒叱我。我心中不服,就和母后辩驳了几句。母后还动手打了我。”
    “她对那个程锦容,比对我还好!二哥,我到底是不是母后的亲生女儿。”
    二皇子狠狠瞪了寿宁公主一天:“给我住嘴!”
    “这等话,你怎么说得出口!郑皇贵妃一直觊觎中宫之位,对椒房殿虎视眈眈。你这等混账话传出去,落入有心人耳中,立刻便是一场风波。”
    “你和母后闹闹脾气也就罢了,岂能这般胡言乱语!母后有个什么好歹,郑皇贵妃便能称心如意。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怪不得母后这般恼怒!换了是我,我也一样要打你,将你打清醒。”
    “亏你还有脸在这儿乱发脾气。还不快些叫人进来,收拾干净。不然,传到父皇耳中,你就慢慢养病,别想出长乐宫了。”
    寿宁公主:“……”
    寿宁公主被骂得泪水涟涟,一边抹眼泪一边哭诉:“父皇骂我,小六骂我,母后骂我,现在,就连你也来骂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我是堂堂大楚公主,倒是连一个医官都动不得了么?”
    二皇子哼了一声:“谁说动不得了?只是暂时不动罢了。你暂且忍了这口闷气,先安分待在长乐宫里。等父皇母后消了气再说。”
    “程锦容有母后袒护,又将和贺祈定亲。而且,程锦容被杜提点带在身边,时常在父皇面前露面。此事意味着什么,你难道就没想过吗?”
    寿宁公主一怔,抬头看向二皇子:“二哥的意思是……”
    二皇子目中光芒一闪,低声道:“此事委实不同寻常。父皇有陈年宿疾,只是,到底是何病症,谁也不知。这两年,父皇宿疾发作越来越频繁,杜提点在这时候将程锦容带到父皇面前,只有一个可能。”
    程锦容能治宣和帝的宿疾。
    寿宁公主倒抽一口凉气,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连杜提点都治不好父皇的宿疾,区区一个程锦容,怎么可能!”
    二皇子面无表情:“若不是如此,父皇怎么会轻易放过程锦容!连程锦容伤了表哥一事,父皇都未过问。你真以为,父皇只是看在贺祈的颜面上,才会如此宽宏大度?”
    寿宁公主彻底哑然无语。
    “如果程锦容真有这份能耐,更不能动她半分。”二皇子目光闪动:“她是母后的人,若治好父皇病症,便是天大的功劳。于我也有益处。”
    “你且忍上几年。总有一日,我会亲自替你出这口恶气。”
    现在嘛,程锦容还有大用处,暂且动不得。
    寿宁公主扁扁嘴,总算不再提程锦容了:“母后特意令人去流华宫传话,这三个月里,我见不到表哥了。”
    二皇子只得哄道:“暂且忍一忍。你有什么话,我替你带给他便是。”
    寿宁公主立刻道:“我写一封信,二哥替我带给表哥。”
    二皇子:“……”
    真是女大不中留。还没成亲,胳膊肘已经向外拐了!
    ……
    半个时辰后,二皇子进了流华宫。
    寿宁公主是装病,元思兰胳膊上的伤却是货真价实。这一刀伤得不轻,且流血颇多。元思兰的胳膊被包扎得严严实实,俊美的脸孔略有几分苍白。
    二皇子先温和地问了几句伤势如何。
    元思兰笑道:“宫中有最好的太医和最好的伤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养一段时日就能痊愈。”
    顿了顿,又叹道:“此事确实是我思虑欠妥,只想着为表妹出心头恶气。没想到出气不成,倒令舅舅生怒。舅母怕是也恼了我,今日特意命宫人来传口谕,不准我去见表妹。”
    舅母兼未来岳母,毫不客气毫不犹豫地当着众人打了他的脸。
    元思兰有唾面自干的城府,可被人这样打脸,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就是了。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程锦容在裴皇后心中的分量,也低估了裴皇后。
    这位沉寂多年的皇后娘娘,在日渐转变,在慢慢掌控后宫,对宣和帝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万万不可小觑。
    二皇子瞥了元思兰一眼,别有所指地说了一句:“以后,你离程锦容远一点,母后自然就消气了。”
    元思兰只当没听出二皇子的话中之意,笑着应下:“放心,我以后不招惹她便是。”
    二皇子不再多言,将寿宁公主的信给了元思兰,便起身离去。
    元思兰漫不经心地以左手拆开信封,取出厚厚一摞信,目光一扫,果然俱是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类的废话。
    元思兰的脑海中,掠过的是程锦容冰冷的面容。
    或许,这也是世间男子的劣根性。
    轻而易举得来的真心,不会放在心上。心心念念惦记的,是不假辞色冷言相向的那一个。
    第二百六十二章 引君
    平国公府。
    短短数日,太夫人头上多了许多白发,额间皱纹深深,恍如骤然老了数岁。
    见到这样的太夫人,贺祈心里沉甸甸的,口中低声安慰数句。说来说去,无非是“二哥总算性命无忧”之类。
    太夫人苦笑着长叹一声:“放心,祖母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等二郎回来了,祖母还得好好安慰开解二郎。”
    “二郎自幼顺风顺水,从未受过如此重挫。祖母只担心他会一蹶不振。”
    说完,又是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