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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他们大肆赞扬成宝寺的这番举动,并且将成宝寺住持写的文章给拿出来大肆宣扬了。
    舆论组启动,顾元白看中的常玉言又自觉地在公众场合大力赞扬成宝寺住持,说这才是佛家子弟的慈悲为怀,才代表了出家人心怀天下又不在乎身外之财。
    常玉言的嘴一向毒,当年都敢出十三首诗得罪权贵和权臣圣上,这会也敢为了表现给圣上看而动用一身的才华,反正听到他这些话的其他寺庙中的人都快要气死了。
    捐了才算佛家子弟,不捐就不算?
    大恒朝也不是没有真正爱佛、敬佛的存在,每个朝代有每个朝代的规矩,先帝崇佛那是先帝的事,到了如今,要遵守顾元白的规矩。
    多大的寺庙要有多少和尚,能有多少寺田,各样的章程一个接着一个,不对着这个章程来的早晚等着出事。
    对于像是这种本身就占据着道德高位的对手,最好能用舆论去逼其认输。
    皇宫内,褚卫在一旁陪侍,孔奕林正在同工部侍郎禀告着播种白棉花的消息。
    孔奕林有备而来,将这些种子当做进阶之梯,自然不会无知无觉的而来。他在西夏边陲第一次见到白棉花、得知白棉花的用处时,就将白棉花的特性打听得格外详细,包括土壤、湿度,和适合播种的季节。
    有他在,工部摸起来不至于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因此这会,等二人禀报完了之后,工部侍郎就对着孔奕林夸赞了起来。
    孔奕林这一双眼睛虽然看着有点膈应人,但这人有能力脾气好,沉稳又不抢功劳,相处久了便能让人升起欣赏之意。
    “……若是真的能种起来了,那便是孔大人的大功劳,”工部侍郎笑眯眯的道,“孔大人事必躬亲,事事亲力亲为,有孔大人在,乃是百姓之福。”
    孔奕林忙自谦道:“奕林不敢。”
    顾元白笑着道:“两位爱卿都是国之栋梁,不必如此过谦。话说回来,既然如孔卿所言,白棉花中棉絮与籽同存,那要是将籽剥离,倒有些麻烦了。朕想着,待种植成功后,在采摘之前,能不能做出一个棉花脱籽机?”
    工部侍郎一愣,随即就道:“臣回去就与尚书大人商讨一番。”
    顾元白微微颔首。
    等这两位臣子走了之后,褚卫看着孔奕林的背影微微出神。
    翰林院实在太过清闲了,原本孔奕林同他一般清闲,那时倒觉不出什么。但这几日对方却早出晚归的忙碌了起来。对方虽然没说,但脸上却挂上了微笑,这种的忙碌,让褚卫有一种自己被对方远远超出的感觉,进而产生了浓浓的不甘。
    榜眼郎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而他却整日无所事事。
    这样被一步步抛下的感觉,让有着傲气的褚卫觉得难受十足。
    顾元白注意到了褚卫看着孔奕林的眼神,他微微一笑,翻开政务,继续处理着国务。
    而在皇城之外。
    风尘仆仆的褚寻大人一身疲惫,他将身份证明递给守门的士兵,纵然脸上倦色沉沉,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与他同行的十余人官员经受不住数日的劳累,已经先回府休息,准备明日再回衙门述职。
    褚寻大人握了握怀中的奏折,看着守门士兵严正的神色,心中的激动让双手都在颤抖。
    他不辱使命,成功回来见圣上了!
    第32章
    得知褚寻回来之后,顾元白高兴坏了。
    褚寻风尘仆仆的走进殿中,顾元白亲自从桌后起身走出,上前扶起褚寻,言辞亲切表情温和,“褚卿辛苦了。”
    两个月的辛劳和危险,全在圣上的这一句话之中化成了感动,褚寻热泪盈眶道:“臣不辱圣上所托,此奏折之中已写明此番春汛缘由。”
    顾元白瞥了一眼奏折,让田福生接了下来,却并不急着翻看,而是先给褚寻赐了座赏了茶,让他好好休息一番之后,才随手翻开了奏折。
    褚寻奉命去解决春汛和隐瞒不报的官员源头,主要处理的事情自然就是春汛,果然不出顾元白所料,因为泥沙淤积,又连下数日雨水,褚寻到了黄河中下游一带时,已隐隐有决堤之险。
    好在褚寻关于治水的理论并不是纸上谈兵,他立刻根据地势商讨治水方案,日夜不断的巡视和调整,最后才成功过去小汛期。
    除了治水之外,那便是查人了。褚寻官职低微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动作手法很直接,而且听皇帝的命令不知道变通,顾元白让他查消息来源被谁隐瞒,他就只埋头查这个,最后因为太过直接,差点迎来了几次杀身之祸。但褚寻也不强撑,他立即就去找了本地都督,派兵将那些打算殊死一搏的地方官给抓了起来。
    “都督大人压着这些官员还在路上,应当再过个两日功夫就能进京了。”褚寻道。
    顾元白将折子上那些官员的名单看完了,点了点头含笑问道:“褚卿可发现这些地方官可有与京官勾结?”
    褚寻愧疚道:“臣无能,并无发现。”
    顾元白面色不变,他慰藉了褚寻几句,见他面容憔悴,就让他先回府休息了。
    等褚寻走了之后,顾元白抚摸着这道奏折,笑意加深,然后倏地将奏折摔在了桌子上,敛了笑冷声道:“田福生,派人去请御史台中丞。”
    *
    御史中丞知道自己被圣上召见之后,眼皮就陡然跳了一跳。
    等他跪在圣上面前时,这种不详的感觉就更加浓重了。
    自从齐王被抓后,他就一直不安,但等了好多日也未见圣上动作。他本以为圣上没有发现,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圣上端着茶水,不紧不慢地品着茶,今日泡的还是双井绿,香醇透彻,顾元白偏爱这个。
    圣上慢悠悠地品茶,跪地的御史中丞却头顶冒出了一层细汗。
    这样的安静让人心脏都像是出了毛病,跳动的速度让呼吸都开始困难。御史中丞低着头,心中不断揣测,最后心一横道:“臣冯成之同圣上请罪!”
    顾元白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掀开茶杯拂去茶叶,“冯卿何罪之有?”
    御史台中丞头上偌大的汗珠从鬓角滑落,他恭恭敬敬地道:“臣应纠察百官,近日却懈怠不已,造成过错许多,臣罪之多、之大,哪一样都需跟圣上请罪。”
    “哦?”顾元白不咸不淡道,“御史台中丞都罪责重大了,那整个御史台都成什么样了?”
    御史中丞呼吸一滞,心慢慢坠向深渊:“臣……”
    顾元白品了一口茶,淡淡道:“去将齐王带来。”
    御史中丞心中一惊。
    很快,就有人带了齐王进了殿。这些时日的磋磨让齐王整个人好像苍老了二十多岁一般,精神气萎靡,先前饿的那三天更是形容憔悴,没有半分以往的雍容华贵的样子。
    此刻见到顾元白,齐王自然又恨又怕,他勉强想摆出皇叔的模样,一看到在旁边跪着的御史中丞,又被惊得眼睛瞪大,浑身颤抖。
    两个四五十多岁的中老年人跪在面前,一个比一个冷汗津津,顾元白还在用着茶,不慌不急。
    “圣上,”齐王率先忍不住了,他心惊胆战地问道,“您这是?”
    “朕让你们二人过来,你们还来问朕原因?”
    顾元白看向了御史台中丞,御史中丞在他的注视下身子抖了两下,强作镇定道:“圣上,臣……”
    “御史台,”顾元白打断了他的话,他一字一句地道,“监管地方,监管百官,是朕的眼睛和耳朵,是维护律法的地方。朕信任冯卿,毕竟冯卿在先帝在时便多次上书纠察朕的错事。朕以此认为冯卿敢谏敢言,是个大公无私的好臣子,是天下百官的楷模。”
    御史中丞心砰砰的跳,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但是朕发现你好像并没有朕想的这么好,”顾元白的语气越来越冷,“你这一双眼睛盯的不是百官,而是朕。你的手伸到了宛太妃那里,怎么,一个御史台中丞的位置满足不了你,你还打算更进一步、甚至想将朕从皇位上拉下去?”
    御史中丞浑身发寒,惊恐万分。
    御史中丞从未见过顾元白这幅样子。
    圣上优待臣子,听得进去谏言,又素有贤名,御史台中丞知道圣上不简单。
    但圣上有多恐怖,他也是在顾元白派兵包围齐王府之后才认识到的。
    那日整个京城中的官员房门紧闭,宗亲王府的哭嚎声响彻了整条街,御史中丞在自己的府中,被吓得牙齿战战。
    但是那个时候,该做的都做了,贼船已经起航了,握着船舵的人无论是对了方向还是错了方向,他都下不了船。
    “臣、臣……”御史中丞声音发抖,“臣没有……”
    “你有!!!”
    顾元白将手中的茶杯猛得掷出,茶杯摔碎在御史中丞的身边,杯中的水渍溅到御史中丞和齐王的身上,两个人被吓得已经头脑发昏。
    门前守着的侍卫和殿中的宫侍全都跪了下来,整个宫殿之中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御史中丞已经感觉到了呼吸窒息,他被吓得心跳都感觉快要停顿了。
    顾元白满面怒容,火气烧着他的肝肺,呼吸开始粗重。顾元白缓和着自己的心情和怒火,他面无表情,皇上越是这样,下面的人越是害怕。
    齐王已经腿软了,他瘫倒在地,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害怕。
    那块在齐王府中搜出来的空心玉被扔在二人面前。
    看着这块空心玉佩,看着皇上的面无表情,齐王和御史中丞彻底瘫软在了地上,满心绝望。
    圣上很少发火,特别是对御史台的人发火。因为御史台的人本身就有纠察百官的职责,皇帝需要的是他们敢说,而不是不敢说。为了不把他们吓怕,皇帝对着御史台的人的态度都很亲切。
    这是御史中丞,也是齐王第一次见圣上发如此大的火。
    两个人吓得面色发白,眼中空洞,这时,皇上又将一个奏折重重扔到御史中丞的面前,语气很冷的道:“看。”
    御史中丞颤抖着手拿起奏折,打开一看,原来是黄河小汛期时周围地方官员的名单。
    看他看完了,这个时候,顾元白说话了:“御史中丞与地方官员勾结、收贿,又以这些不义之财拿来笼络齐王,齐王与御史中丞狼狈为奸,又同乱臣贼子暗中勾结,驱使地方官员鱼肉百姓,各个罄竹难书!可恨御史台乃纠察之用,却自行贪污,整个御史台中,还能有几个好官!地方官敢与京官勾结作恶,这些地方官又有几个是干净的!”
    御史中丞和齐王猛得抬起了头。
    他们根本就没做过这些事!
    顾元白看着他们的目光很冷,继续缓声道:“你们认不认罪?”
    “臣……”御史中丞脑子发振,闷闷作疼。
    顾元白冷声道:“念在你二人主动认罪、主动告发这些地方官的份上,朕可免你们死罪。”
    良久,在皇上冰冷的视线下,御史中丞泪流满面,他缓慢地抬起手,沉沉俯拜,脑袋重重叩在了地上,“臣认罪。”
    皇上给他带的这个帽子,直接将御史中丞面子里子都给丢了,这罪认下来之后,一个御史台中丞却贪污,想也知道会遭遇什么。
    整个御史台,整个地方官,都会被圣上借机清查。
    但皇帝只给了他们这一个路走。
    圣上饶了他们预谋的事情,不必死了,不必株连,但这个代价,不比死了好。
    他们全家会被流放,会被剥夺原籍,会被禁止参加科举,会数代皆为罪人,遗臭万年。
    齐王见御史中丞认了,呆滞的双目动了动,抬头看向了顾元白。
    对上了顾元白的目光之后,他却陡然打了一个寒颤。
    顾元白冷哼一声,开始下旨。
    革除御史中丞官职,剥夺其京籍,与其家人三代流放广南东荒凉之地行苦力,三代之内不准回京不准参与科考。剥夺齐王爵位,贬为庶人,开除宗籍,圈禁京外庄园,永世不得踏入京城,三代之内不能参与科考。
    而御史台,出了这么一个大贪污,皇上不信任御史台了,他要重洗御史台。而那些被褚寻抓到的地方官员,他们和京官勾结,不止是隐瞒不报的罪名,通通给他斩立决。
    该判的判刑,该流放的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