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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冯远哆嗦了一下,忙应声道是,赔着笑脸说:“那在下就不打扰公子和夫人了。”
    刘宜亭偷偷瞧了眼云横,不过转瞬便收回视线,跟着丈夫一同退下。
    冯远自然知道,他这样的身份在普通老百姓眼里还算有吹嘘之处,勉强能扯上商州侯那层关系,侯爷若是高兴了,喊他一声外甥也是有的。
    然而不是他自轻自贱,这样的身份在益州二公子面前实在是卑微如蝼蚁,甚至根本不配与之相提并论。
    能与人家说句话都算是他的造化了,他也没指望同未来的益州侯称兄道弟,所以这厢被灰头土脸地赶出去他也不气恼。
    冯远的心态放得很好,倒是刘宜亭心潮微微起伏荡漾,她早前就觉得猎户无论样貌还是功夫都异于常人,如今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再见他,更觉其风姿卓然,一双寒眸中依稀可见星垂平野,颇有傲视苍穹之势。
    不过她心里更是坦然,她父亲不过是商州六品小官,还是伯父托人求来的,自己如今也已嫁作人妻,不会肖想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人了。
    请不到两尊大佛,两人便收拾了行囊,当天就离开了相山镇。
    沈晚夕安安心心地准备起除夕的年夜饭。
    从前在府里的时候,这顿年夜饭总是格外讲究,爹爹坐大宴桌,大夫人坐一旁,底下是十几个姨娘和兄弟姐妹的长几,桌上的菜品分冷膳、热膳、汤膳、果品、小菜、面食,各有定数,期间还有伶人表演助兴。
    云横出自益州侯府,自是比她沧州侯府还要隆重考究一些。
    头一次在外头过年,她想把钟叔一家都请过来,然后做一大桌子的菜,也搞得热热闹闹,高高兴兴。
    她还特意问了村里的老人,说年夜饭要准备十二道菜,象征着来年十二个月份,月月饱食暖衣,菜里要有鱼,那叫年年有余,也要有豆腐,意味来年生活富裕,芹菜寓意勤劳发财,而鸡肉象征着金鸡报晓,吉祥如意。
    年后等花枝的孩子出生,她和云横就要离开这儿了,这顿饭也就意味着离别,所以她也更加重视。
    除夕当晚,沈晚夕将四道冷菜和八道热菜一一上桌,还摆了自己酿的屠苏酒,将饭桌摆得满满当当,比中秋之夜更为丰盛。
    钟叔和大娘眉眼细细,笑得格外灿烂,而花枝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正月下旬就要生产,可还偏不用钟大通来搀,自己扶着背进了门。
    两家人欢聚在一起,吃吃笑笑,痛饮一番,直到沈晚夕说出正月底要离开的事情,钟家老两口和钟大通夫妇才僵了笑容,“怎么要走了?”
    沈晚夕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权力中心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了,知道得太多对他们不算是好事,于是与云横对视一眼,笑道:“云横功夫那么好,力气那么大,我想让他出去闯一闯。”
    钟叔这才笑说:“也是,云横这一身功夫在山里做个猎户太可惜了!倒不如去军营里打个滚,来日阿夕就是将军夫人了!”
    沈晚夕点点头:“我正是此意。”
    云横不置可否,抬手举杯敬了钟叔一杯酒。
    钟叔和钟大通都觉得这是条好出路,甚至开始想象未来云横身披战甲的模样,只有花枝拉着沈晚夕的手,眼里隐隐藏着担忧:“军营里可不是好玩的地方,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八年,你可要见不着他了。”
    沈晚夕鼻子发酸,覆上她的手,强扯出一个笑来:“好姐姐,我舍不得他,也舍不得你们,来日不管好与不好,我都得回来听孩子叫我一声干娘呢。”
    花枝咧嘴一笑,摸着肚子道:“好,往后我家娃娃要有将军夫人撑腰了!”
    饭后众人恋恋不舍说了好一通话,直到怀着身子的花枝实在困倦了,云横和沈晚夕才送走了钟叔一家。
    回来之后,两人将屋内烛火尽数点燃,而后窝在堂屋守岁。
    沈晚夕累了一天,此刻已是强撑着睁圆了眼睛,直到戚然敲门进来有事禀告,她才立时消去了困意。
    云横那位嫡亲的五妹妹,益州侯的五姑娘魏眠,要来商州过上元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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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主真太监,女主蠢萌可爱!
    文案如下:
    见喜是寿康宫伺候太妃的小宫女,因为笨手笨脚,被安排扫外院,莳花弄草,以及给太妃倒洗脚水。
    头一回倒洗脚水,溅到了寿康宫大宫女的鞋袜,被罚了十个板子。
    第二回倒洗脚水,打湿了寿康宫侍卫的衣摆,被一把刀架在脖子上。
    第三回倒洗脚水,冲撞了来传旨的那位东厂九千岁,洗脚水倒了他一身。
    彼时,那位传闻中阴鸷奸险、喜怒无常,还有严重洁癖的厂督梁寒捂住口鼻,怒极反笑,“这是哪来的蠢笨丫头,给咱家剁了她的手!”
    后来梁寒立了功,皇帝欲赏宫女给其做对食。
    他千挑万挑,挑了那寿康宫里最蠢的丫头。
    虽然蠢,但好在……
    梁寒皱着眉想,算了,似乎也没什么优点,只是凑合凑合也还行。
    他只是见不得别人轻易赏她板子
    见不得她日日盯着那帅侍卫流口水
    见不得她身子暖烘烘的,恐日后便宜了旁人。
    ☆、魏眠
    爆竹喧天, 千门箫鼓,春节到上元这段时间是整个商州城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
    华灯罗列宛若星河,照亮了整个暗蓝的天空。商州长街之上人潮熙攘, 绣车盈路, 而宵禁从一更延迟到三更,即便到夜里亥时也是喧闹声不已。
    夜晚无论是酒楼茶馆还是寻花巷陌,皆是玉漏银壶觥筹交错,嬉笑之声此起彼伏, 佳人身上的香雾升腾,漫过头顶的苍穹,将整个商州笼罩在无边的旖色之中。
    十七岁的商州六公子刚从大理寺回来, 迎着满天星雨,又自请去巡防薄弱的城楼驻守,冷清端肃的身姿瞬间与世间的乱芒涌动隔绝开来。
    他的到来仿佛一颗沉心丸,令稍稍松懈的巡防官兵立刻打起了精神,褪去了困意,而方才嬉笑声中的几个兵卒也瞬间敛了神色, 悄悄闭嘴。
    上元前后, 云境十三州加上外邦人皆往商州涌来, 城门口若不严加盘查, 只怕能混进奸细, 因此需要看守城门的官兵一一查验路证方可放行。
    城楼上那位始终目光如炬, 脸色严峻,如此底下的戎装卫兵也丝毫不敢懈怠,稍有可疑之人便要拿过去问话,问到毫无破绽才肯罢休。
    临近子时,长街的熙攘声渐弱, 城楼过往之人也慢慢稀少。
    身边一个体格壮硕的士兵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哈欠。
    裴肃皱起眉,神色也更加严肃起来。
    遥见城外辘辘而来一辆贵丽奢华的金色蓬顶马车,两匹油光水滑、外形俊美的西域名马带路,窗牗的帷裳的金线银丝格外晃目耀眼,悠扬悦耳的铃铛声摇摇入耳,霎时间打破了城外四野的宁静。
    子时的更漏声一响,裴肃立即挥手冷声喝道:“关城门!”
    一旁的守卫犹疑了一瞬,虽然底下这一看就是贵人的车驾,且只差片刻便可进城,但身边这位是法度极严、律人律己的商州六公子,在他面前根本没有徇私枉法和情有可原这回事。
    厚重的“吱呀”声从城楼下传来,与此同时,马车里倏忽钻出一个身着石榴红提花缎面交领长袄的姑娘,看着腰肢纤纤不堪一握,可身姿竟格外矫健,三两下从马车上跳下,又飞身跃起跨上一匹枣红色的漂亮马驹,扬鞭一甩,马蹄扬尘,直直向城门飞驰而来。
    “等一下!驾——”
    清泠激越的女子声音从飘渺的风声中倏忽传至耳边,带着一种悦耳的娇脆感,随着哒哒的马蹄声一同刺进城门的吱呀声里。
    “轰”一声!城门阖上。
    裴肃眼皮跳了一下,过后神色夷然如常。
    城楼上的人不确定女子进来了没有,忙低头往下看,没想到那女子果真马上功夫极好,竟赶在城门关上的前一刻冲了进来!
    那满身绚丽的女子此刻摇着马鞭朝城楼上挥手,语声恍若玉石撞击,“裴肃!我认得你,你给我下来!”
    听到这话的士卒太阳穴突突地疼,众人皆深深吸了口凉气,悄悄侧首去看那面色清肃的六公子。
    城门风大,晃着零星灯火的夜幕之下男子长身玉立,清逸绝尘,但好像在女子那句无比轻佻的逗语下微微红了脸色。
    一盏明灯引着他缓缓下了城楼,而至那明丽耀眼的女子跟前终是指尖一晃,熄了烛火。
    怪她明亮如星河,比这商州城未尽的灯火还要耀眼。
    女子勾唇一笑,恍若漫天银辉只落入一人眼眸,她并未下马,在清瘦肃立的六公子面前显得格外高高在上,流光溢彩。
    裴肃虽未见过真人,却仔仔细细端详过她的画像,俏丽的五官美得极为张扬,一颦一笑比春花秋月还要烂漫。
    于是微微躬身施了一礼,“五小姐。”
    他恭敬地让人挑不出毛病。
    魏眠将手中的僵绳收紧一些,高昂起头,望向城门间微小的缝隙,道:“我的车驾还在城外,你遣人带他们进来!”
    裴肃错开女子灼然的目光,眼睫低垂,心中错乱几分,但神色依旧平静如常:“三更关城门,这是规矩,五小姐要进城门也要有路证才是。”
    魏眠摸了摸衣袖,幽幽叹了口气,秀眉微蹙道:“我来得匆忙,哪里有功夫问底下的人要路证?裴肃,你帮我想想办法?”
    末尾一句柔如搀蜜,又似逗弄。
    裴肃微微一惊,事实上他早知魏眠身上没有路证,却也并非故意那样说,只是律法当前,加之心中一丝紊乱,那话就莫名从口中冒出来了。
    而方才,她那是在求他?
    他神思也顿时失了一丝清明。
    若按律法来,没有路证直接闯进城门,轻则押入大牢听候发落,重则砍去脚趾,或当场击毙也是有的。
    此刻他实在是有些进退两难了,若是不放魏眠的车马进来,她便取不到路证,若是放进来,又需重新打开城门,横竖都不合规矩。
    但看魏眠的神色,显然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一晃神的功夫,她已翻身下马,朝他步步走近,身上金线所绣的图案明晃晃地闪了他的眼,到面前时,她抱胸而立,僵绳握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是在欣赏一件极度美好的雕塑:“路证进不来,我又犯了你的规矩,你当如何?”
    她骨子里带着与生俱来的骄矜,但绝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蛮横无礼,这一点,他在看她画像的时候就深深体会到了。
    益州五姑娘家世显赫,雍容华贵,算得上是这云境十四州最尊贵的姑娘。
    魏眠打量着他盔甲下清隽无双的面容,不禁抿唇一笑。
    爹爹诚不欺人,画师也非信手胡画,这商州裴肃的确是俊朗清逸、一表人才的好模样,为人嘛,倒也是沉稳持重,不卑不亢。
    “还不错。”
    她低声喃喃,虽说是说给自己听的,可却无端令人摇曳了心旌。
    顷刻,她又故意走近,离男子仅有一拳之距,而后抬眸望向他,唇角挂了一丝浅笑,低声试问:“你不是要抓我入狱吧?”
    兰息轻吐在他下颌,裴肃垂眸恰好对上她明朗动人的双眸,一瞬间全身僵直,不敢呼吸。
    却听女子低笑两声,恍若银铃,抬起娇瘦的下巴轻笑道:“逗你的,今日我去你府上住可好?你好好看着我,就跟守大牢一样,免得出岔子,嗯?”
    裴肃沉默半晌,心中好一阵兵荒马乱过后,敛息道:“小姐尚未出阁,如此恐不可规矩。”
    女子却噗嗤一笑,宛若娇花:“我此次来商州有三个目的,一个自然是来寻我那失踪了五年的兄长魏钦,顺便来逛一逛你们商州的上元节,再有一个就是来瞧瞧我未来的夫君,来此地可是我爹爹授意的,裴肃,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裴肃微微愕然。
    这益州五姑娘,父亲从前在漱玉斋提过,还问他觉得如何,当时他未答话,回来之后却忍不住私下找人要了魏眠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