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2节
可秋儿和王彦茗蹲在一边,很是羡慕的看着边城三头犬,又小心翼翼的伸手摸摸,发现这边城三头犬一点都不凶,便胆子瞬间大了起来,上上下下的撸边城三头犬的毛。
见着燕洵忽然出现,可秋儿便道:“大人。”
待到看清楚跟在后面的猪头少年,可秋儿脸色一变,转身便扑到铁皮墙上,瞬间打开一道门闪身躲了进去。
猪头少年扑过去,只碰到了骤然关上的门,那门瞬间消失,不见任何痕迹。
“他现在不想见你。”燕洵道,“再等等吧,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我知道。”猪头少年神情黯然,他使劲晃了晃脑袋,重新打起精神,“等我找到蝮蛇他就肯见我了。”
*
当初胡如胡大人是确定送了命,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当初的赵元汀还活着,他原本是要流放三千里,只是逃了,燕洵带着幼崽们都只能追踪到蛛丝马迹,并没有找到赵元汀这个人。
而现在燕洵有话要问这些人,宝宝便再次来找胡跃群。
胡跃群在保育堂医馆的日子过得很好,除了偶尔会听到外面有人说捉了几个人,死了几个人,捉到这几个活口以外,在这里是十分安全的,根本不用担心外面的杀招会进来,也不用担心保育堂医馆的大夫会要他的命。
眼瞅着宝宝再次出现,胡跃群冷笑道:“你又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你便是杀了我我也不能说,也说不出来。”
“蝮蛇。”宝宝忽然道。
胡跃群一愣,眼神有些躲闪,“以前就有不少人打听过这个人,我便也不瞒着你,我知道有这么个人,但他究竟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又去了哪里,我是不知道的。”
一句话真假掺半,听上去就特别像真话。
宝宝自然能听出来,不过他也没有纠结这话里的真假,而是继续问:“蝮蛇是你们的人,且本事也很大,更何况……那么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究竟是被你们困住了,还是他自己不想出来?”
“你……”胡跃群便诡异地看向宝宝,每当这种时候他都有种站在眼前的小幼崽忽然变成燕洵似的错觉,这父子俩都是一样的难缠,总是叫人防不胜防。
第554章
眼前的小蛋虽然个头不大,且是一头妖怪幼崽,但这并不能改变他是燕洵亲生儿子的事实。
其实如果忽略小蛋的个头的话,他模样跟燕洵相像的地方很多,反而只是耳朵上有些许龙鳞痕迹能看出来是镜枫夜的儿子,其余的地方无论是模样还是性格,亦或是这种多智近妖的慧极表现都跟燕洵很想很想。
很多人见到宝宝的时候都只会觉得他是一头妖怪幼崽,是在大理寺当差查案且名声颇盛的不快,是大理寺卿北齐北大人的徒弟,除此之外都很少想起他其实是燕洵的第一个儿子。
思及此,胡跃群便骤然觉得燕洵用心险恶起来。
当初燕洵怀了身子生下一颗蛋,高调孵化后便迅速找了北齐这么个师傅做靠山,往后宝宝便几乎从未离开过京城,而随着燕洵和幼崽们闹出来的动静也来越大,宝宝在京城也隐约成了人质一样的存在。
也是一位宝宝几乎日日夜夜都在京城,且经常查明一些疑难案件,每每都是名声大噪,以至于京城百姓都已经习惯了有这么个北大人的徒弟。
“燕大人好手笔。”胡跃群讽刺道,“给你找了大理寺卿那么个师傅,又把你圈在京城,年年月月不见面,他怕是已经忘了还有你这么个儿子了吧?偏偏你还一无所知的给他卖命。”
挑拨离间。
宝宝很淡定,“是的,我就是阿爹特地安排了留在京城的。”
他很坦白的承认了,并没有接受胡跃群的挑拨。
“你倒是坦然。”胡跃群冷哼。
“这没什么不能坦然的。那时候我阿爹刚带着哥哥们从鸿胪寺出来,原本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京城举步维艰,我应当那样做的,更何况我也并没有不满意眼前。”宝宝淡定道,“如果我真要怨怼的话,怨的也不应该是我阿爹,而是应该怨怼你们。若不是你们容不下我阿爹,容不下我那些惊才绝艳的哥哥们,我又何必非要留在京城给你们吃这个定心丸。”
“说到底还是你们不是东西在先,逼得我不得不留下。”
“胡大人,我哥哥们的学问你应当也明白,他们为何只考取秀才功名就停下了?还不是因为你们容不下他们,因为我哥哥们的学问实在是太好了。”
“况且,我阿爹这些年为大秦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不说边城因为我阿爹拿出来的东西救回来多少道兵,那些个东西又岂是几张轻飘飘的欠条能揭过去的?便是京城这些年的变化,想必胡大人也是亲眼目睹,应当知道京城学堂里多了多少良才,应当知道百姓们的日子是一日比一日过得好了。”
“虽然这些事儿我阿爹从不在意,也从不觉得这些是什么大功德、大功劳之事,只觉得寻常而已。”
“……但,我阿爹可以这么觉得,你们却不能也这般理所当然的觉得啊?若是你们当真觉得我阿爹做的都理所当然,那么,首先,你得至少做到我阿爹这样,或者说至少做的比我阿爹更好才行。”
宝宝轻轻摇头道,“平日里我从不说这些事儿,好像我阿爹多么看中功劳似的。其实我阿爹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他在意的也无非是他相识、认同的人过得日子好不好,天下百姓的日子好不好,仅此而已。”
燕洵那看似普通,却又仿佛圣人一样的意愿,此时让宝宝用很平淡的语气说出来,那一个个字便响雷一样砸到胡跃群身上。
这只个头小小的小幼崽当真是有一张好的伶牙俐齿,那一句句话就差明说他和他身后的人都是不识时务的畜生,根本不配站在燕洵这样的圣人对面了。
却偏偏那些话他无从反驳。
“好一张伶牙俐齿,跟你爹一模一样。”胡跃群想起来,燕洵有时候出招的时候,便会这样步步紧闭,且很多时候他根本不动手,便是轻飘飘几句话就能直接化为大山置你于死地。
“胡大人谬赞。”宝宝冲着胡跃群拱手,重新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上,“胡大人,蝮蛇在哪?”
看得出今日宝宝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胡跃群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道:“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应该在下沙县。这些年不单单是你们在找他,我们也在找他。”
只不过他更乐意看到燕洵这边吃瘪,所以才故意藏着掖着不说而已。
宝宝点头,知道胡跃群说的是实话,“告辞。”
他要马上给下沙县那边送信,其实胡跃群透露出来的这些话是能推测出很多东西的。
*
下沙县。
燕洵收到宝宝送来的信,看完便道,“京城对下沙县了如指掌,发生了什么都很快能知道,传递消息的速度不比咱们慢。看样子……蝮蛇应当真的在下沙县,只是为何一直没露面……”
当初蝮蛇掳走他的时候,是修为不亚于大将军的道兵一样的人物,能耐之高以至于让他那般轻松的钻了空子,那如果现在他是迫不得已不能露面的话,怕是他遇上的事情要比想象的大得多。
“一个人若真想藏起来不露面,找是绝对找不到的。”蛋弟弟老气横秋道,“便像五皇子这般,若不是他自个儿露面,咱们又如何能捉住他!”
每次都是五皇子自己露面,若不是还当真捉不到他。
所以想要找到蝮蛇,怕是也要用上此等招数,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样的饵才能把他引出来。
燕洵想了许久都没想到妥帖的法子,外面接连报餐几顿,吃了这辈子没见过没听过没吃过的美食以后,终于要准备进城了。
“大人。”贾经屁颠屁颠的跑来请示,“那我这就进城了?”
此次少年选拔非同小可,贾经这个已经来了的县令于情于理都得进城。
“去吧。”燕洵点头,“有事随时知会。”
“知道。”贾经赶忙道。
他就是来大妖车特地打招呼的,至于这大妖车里的怪物也好,曹芹芹也好,甚至是五皇子也好,他都不怎么在意,因为他没有那样的本事在意,他也就管好自己分内的事儿就成了。
到了大妖车外面,贾经便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裳,一本正经起来。
这边黑狐和白狐帮着收拾了外面散落的碗筷等等,便很认真的洗脸、洗手,又得了香喷喷的胭脂擦脸、擦手,又仔仔细细的整理了自己身上的衣裳,这才一脸肃穆的往县城去。
尽管他们知道自己即将变成什么样,也知道自己需要舍弃什么,但他们都没有犹豫,甚至是在懂事起、出生起就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燕洵透过镜子看着外面的一个个俊秀无比的少年,不由得有些无力。
少年们无所畏惧,没有一个人露出瑟缩后悔的模样,他们全都对已知的未来甘之如饴。
偏偏他这回是真的想不出办法了,黔驴技穷一样,哪怕是已经捉到活着的怪物,甚至是还有已经中招的曹芹芹,甚至是还有不知道藏着多少秘密的五皇子,甚至是还有在京城策应的宝宝,有了这些帮助,他还是想不出办法。
“这一去,就是一辈子。”秀蛇轻声道,“大人切莫忧心,下沙县多少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或许下沙县封锁……便也是因为这个吧……”
没有别的选择,没有别的希望,自然就只能认命。
“如果我去试试会怎样?”燕洵忽然道,继而又自嘲,“我怕是不够格,年纪大,且没有天赋修行,应当是不会被选中的。”
且他现在肚子里还有小幼崽,他自己不会被选中,小幼崽却仿佛对着那些怪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大人……”镜枫夜有些担忧。
他想说不要以身犯险,可也知道一旦燕洵决定,那就几乎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先看看再说吧。”燕洵道,“也不知道进城后的少年们会遇上什么,只希望贾大人能有机会把消息送出来吧……”
不远处的县城古怪的很,以至于燕洵都不敢靠近。
而这边贾经带着自己的小厮,又带着燕洵安排的保护他的人,跟在几个相熟的小吏身后,一步一步地来到城门前。
近距离看更能看收到城门的高大磅礴,上面画着古朴的花纹,贾经抬头看了眼,直接吓了一跳,那花纹实在是恐怖了些,竟是感觉比身处妖国还要危险。
大门缓缓打开,如同大张的深渊巨口。
贾经绷着脸,继续往前。
而队伍里的黑狐和白狐也终于看出端倪:他们以为的恶仆贾经看上去似乎并不简单,看那衙门小吏对他恭敬的样子,贾经竟不是仆从。
在看看小吏偶尔的口型,一声一声‘大人’的喊,黑狐又哪里能不明白是他们想错了,贾经根本不是恶仆,更不是仆从,他是下沙县的父母官,县令大人啊!
“哥,我看他还是不像好人,怕是故意乔装打扮害人的。”白狐低声道,“只是咱们再找衙门的话恐怕不妥当,那能找谁帮忙呢?”
白狐虽然在村里长大,但他并不是傻子,且村里也远没有那么宁静和乐,内里的争斗一点都不简单,他虽不是好斗之人,但该知道该明白的是全都了解的。
“见机行事。”黑狐黑着脸道,“肯定是欺负那年轻又拖着三个年幼孩子的哥儿了,咱们且得想想法子给小哥儿讨回公道。”
贾经一脚踏进县城,身体顿时就哆嗦了一下,又赶忙假装若无其事的往前走,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恶仆形象深入人心,还是被黑狐和白狐惦记着。
第555章
“城中跟别的地方都是一样的。”钟系道。
他原本不是下沙县人,也见过外面的县城,自然知道京城什么样。两相对比之下,钟系并不觉得下沙县的县城就有什么特别的,除了那些生活在城中,须发皆白的少年。
燕洵轻轻点头,“都一样。”
至少很多年以前大秦所有地方都是一样的,就算现在下沙县特殊了些,但也没什么不同。
都是大秦。
钟系便有些欣慰,他对下沙县感情十分特殊,既不希望下沙县被单独隔离到大秦外面,又不希望燕洵对下沙县有什么偏见。只是现在看燕洵对下沙县并没有偏见,却为何又单单把他叫来问问这个呢?
他可不觉得燕洵只是单纯的想他,特地叫他来说说话,他还是有这个自知之明的。
“他们几时会变。”燕洵忽然问。
钟系便了然了,燕洵原来是想知道这个,他赶忙道:“不出两日。”
至于被选中的少年们进城以后究竟是如何变化,又具体是什么时候变化,他其实是不清楚的,城中其他人也都不清楚。
不是没有人好奇过这些少年究竟是如何变化,但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能成功知道。
从来就没有人查到过真相,亦或是知道真相的人从来都不会是他们。就像是他们跟真相之间隔了一堵厚厚的墙,千百年来不知道真相的人永远都在墙的这一边,知道真相的人永远都在另外一边,两边永远都互不相知。